霞山每三年对外开一次山门,除非根骨绝佳被某位仙人选中,否则默认大家都是外门弟子。本身天赋就有限,资源又要通过完成门派分发的委托来积累,这些人中的大部分穷尽一生都未必能摸得到天权境的大门。
而若是连年龄都不符合“从小练起”的标准,在仙途上自然就会更加坎坷——即便身怀本命法宝也一样。
因此一开始,张飞鹤对于尹新舟其实并无多少期待。
修行多年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他自己已经称得上一句见多识广,法器、算学和对符术的敏锐嗅觉固然都是值得夸赞的天赋,但到最后都绕不过修为的根本去,境界不同带来的寿元变化和能在妖兽手底下存活的硬实力才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只不过给个机会而已,左右自己不会亏,稳赚不赔的买卖大家都愿意做——就像是撒一把种子进地里,又不需要额外多照料。
然而这种心态在听了蒋钧行的复述之后却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铸剑法的改良对于任何一个门派而言都是大事。制式兵器虽然没有本命剑那般引人注目,但覆盖范围却极广,能够影响到门内几乎所有的低等级修士。或许在某个不可预知的危机时刻,拥有更好的武器就能够在生死关头救人一命。
“她真有主意能做成这件事?”
张飞鹤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
“看样子像是能。”
蒋钧行也不是很确定,表情当中难得带了些犹豫:“我也不太明白那些做法究竟有什么用。”
绿矾油、牵牛花和锻烧过的结晶矿,还有些石灰之类的材料,他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到这些东西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隐秘的联系,但这些联系又和传统的铸剑要素似乎毫无相关。
“那便由着她试试看吧。”
张飞鹤转身挥了挥手:“不成也无所谓,若是能成,对门派确实是一件大好事——若是叶同玄算得准,你的机缘说不定也会是门派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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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同玄当然算得准,可惜这个人说话藏锋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的“精准”会从哪个方面来体现。
铸剑是大事,张飞鹤从药园离开以后又多打听了一圈,岑老先生对尹新舟的评价颇佳,当着他的面说了不少好话,话里话外说是算学精湛,思维机敏,应当是个布阵的好苗子——可惜入门实在太晚。
曾经一起练剑的同门则心情复杂,她在剑法上实在缺些天赋,委婉一些的说法是尚未摸到诀窍,直白来说就是水平很烂,也不知道究竟是走了怎样的运气才得到了张监院的青眼,竟然亲自来打听一个天枢境的外门。
骨骼已经长定型,练什么都迟,毕竟就连吹笛子弹琴都最好从小学起,年龄大了以后就连教琴的师父都会嫌弃手指头不灵便,张飞鹤在音修这里听闻她“声称自己懂一种名曰口琴的乐器”,顺势打听道:“可是入霞山之前学的?她之前是来自什么地方?”
“那便不清楚了。”
众人纷纷摇头:“她和一位江姑娘同时来,但尹师妹据说原本也不是本地人,入了仙门便了却尘缘,打听别人的过去总归不便。”
信息到了这里便断了。
其实尹新舟也和岑老先生透露过一些自己过去的事,比方说曾经修习过多年的算学(这点似乎已经得到了验证),懂些格物,如今从蒋钧行的口述来看,应该也知晓凡间五金、佳兵与燔石。
她曾经很笃定地说过,自己懂的都是凡间技艺,与仙门一点不沾边。岑老先生也为此感到非常疑惑,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凡间大家可以培养出这样的弟子。
都说天工人代,可谁又真正能够相信凡人的造物能够代了仙法呢?
第二天中午,蒋钧行带着一大把牵牛花回到了剑阁。
尹新舟谢过对方,倒也不和他客气,立刻摘下一朵牵牛花放入药池里,很快就发现原本泛粉的花瓣变成了青色。
“得等花瓣的颜色变成紫色的时候方可。”
尹新舟并不打算在这些细节上藏私,毕竟铸剑的方法要能完全复刻并且经他人手量产才算成功,因而每个步骤都该被详细记录:“这便是绿矾油加得少了。”
调节完溶液的酸碱之后需要进行一次过滤,将铬铁矿当中的废渣滤出去扔掉,这一步完成以后,接下来的每一步骤都需要大量的硫酸来完成。
于是岑守溪直接新增了个采购单。为了防止材料不足,除却传统的硫酸亚铁(也就是绿矾)提炼法以外,尹新舟还酌情提供了用硫磺来制取硫酸的方法,顺便警告这个法子会产生许多毒气,最好是在完全密闭的环境之下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