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忧。”
杨医生说道,语气当中有些电视剧里才能见到的古怪风格:“你师兄为人向来可靠, 在霞山也是人人称赞的可靠仙长。”
她还不是很能接受自己有这么一个“师兄”,而据说可靠的某人发来了一张一看就有可能得破伤风的糟心图片, 成功让她的心再度提了起来,翻箱倒柜地去找双氧水。
哎, 杨前辈看着她的背影:实在是年轻。
随后又听了尹新舟关于“手伤需要做消毒处理”的发言,心道蒋仙师很少向别人诉苦,大惊失色地过去看了一眼:“…………”
他将原本藏在心里的感叹大声说了出来:“年轻人!”
尹新舟:?
她看了看对方远远称不上年迈的面孔, 心中直犯嘀咕, 中年危机竟然来得这么早。
只不过还没等她吐槽,校医院里的老式旋转风扇就突然折断,从自己的头顶直坠下来。这种画面堪称童年恐怖故事,好在杨医生眼疾手快, 抄起桌子上的陶瓷茶杯就朝着半空掷了过去, 啪嚓一声清脆的响动, 就见那杯子硬生生将风扇击歪, 擦着身侧险之又险地落在地上。
年久没有擦过的风扇叶片在地面上溅起一阵扬尘。
尹新舟惊恐回头, 就见对方还盘着茶杯的杯盖, 冲她笑了一下:“不会以为他们二人让我留守在这里,是什么都不做吧?”
他从容说道:“我们这一脉的手艺, 练的就是手腕和手指,所有的功夫都在这儿了。”
确实有些不一样,尹新舟伸手摸了摸那电扇的残骸,食指在布满灰尘的扇叶上划出一道清晰的指痕——她不禁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一个笑话:普通外科医生应该不会有这种好水平,能如此出手不凡,至少应该是史诗外科医生。
被腹诽的当事人从袖中甩出一根丝线,垂落在病患的手腕上,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梦里的道行比我原本的水平要差出许多,没法子算得像是过去那般精准……大概再过两炷香的时间,这人就要醒了。”
醒来之后就可以询问问题,尹新舟对自己的处境一头雾水,她耐心伏案将自己的复变函数作业做掉一半,终于等到那位倒霉的患者缓缓睁开眼睛。对方惊惧般在床上抽搐了一下,随后迷茫的视线渐渐清晰,目光落在尹新舟的身上,带着些不知所措的歉意。
“你没事吧?”
他说:“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得了失心疯……”
一番简单交流过后,尹新舟他们了解到,对方是在正常驾驶的过程中突然因为“某种自己也不知道的理由”注意到了道路边角,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踩满了油门,再下一秒就已经连安全气囊都弹出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会儿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拦也拦不住……我那天也没喝酒啊!”
司机懊恼地想抓抓头发,一抬手臂却发现胳膊举不起来:“你没事就好,嘶……我现在浑身都疼,是不是伤还没好啊?”
其实你本来险些当场去世,尹新舟在心里想,当物理法则和既定规则在此时此刻似乎都不那么占据优势地位,她于是主动忽略了这点小细节:“我没什么大事,就是吓了一跳。”
又问了几句,她们失望地发现,这个人的确无法提供更多清晰的信息——他对自己的精神状况有着同样的茫然,怀疑自己可能是伤到了脑袋,打算再去找个医院做一下全面体检。
这是十分合理的要求,大家打算等着蒋钧行他们回来再确认一下就放对方离开。男人带着满脸的歉意从床上坐起来,伏在接诊的长条桌前填写自己的身份情况,尹新舟凑过去多看了几眼,刹那之间,对方随手抄起放在桌面上的美工刀,推开刀刃向前一刺。
杨医生立刻反扭住对方的一侧手臂,可此人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整个身躯像是蛇一般畸形扭动,握住那柄美工刀反手袭来。
随后,那把单薄的美工刀被另一只从身后伸来的手握住。
刀刃切进食指和中指之间的夹缝,鲜血顺着手掌流淌下来,滴滴嗒嗒落在地上。
隔着一只流血的手掌,尹新舟和那位病患的眼睛短暂对望,对方抬起头,投以令人惊心动魄的目光——即便是度过了二十年平稳安定的时光,她也能够意识到这里面包含着森然纯粹的杀意。
蒋钧行身子一侧,方伯礼抄起手中的钢管照着对方的后脑就是一击,成功将这个刚刚醒来的病人又敲晕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