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
李才良说道:“如果我们像这天下散布了谎言,诓骗仙门大派对你产生误解,那你因此而怨我恨我很正常,即使为了泄愤将我斩于剑下,我也绝无任何辩词。”
他前踏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接下来的这一段话语速极快,令尹新舟猝不及防。
“如果你当真是被请神术召唤来的一缕孤魂,由我们这些人赋予了第二次的生命;你当真依靠兽王的力量拥有了修仙的才能,倘若将这些剥离以后只不过是肉体凡胎;你原本只能够拥有凡人有限的寿数,却凭着这些得了霞山派的青眼……而我只是公开了真相的一部分,就已经让人如此难以承受,倘若世人当真知道的全部内容,你猜他们会怎么看你?”
“……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尹新舟眯起眼睛。
“没什么意思,只是表达我的诚意罢了。”
李才良坦然道:“毕竟开诚布公才有得谈,新舟掌门若是不能详细了解眼下的情况,又怎能理解我们浑沦派的安排呢?”
他的态度非常笃定,也非常自信。
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别的选择,那么他们之间就将建立非常稳固的、牢不可破的利益联系。尹新舟的归处注定是浑沦派,而浑沦派同样也需要她来引动兽王的力量,双方可以算作是合作共赢,也可以形容是互利共生。
尹新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我不太相信。”
她说:“但眼下也没有什么别的去处,所以我愿意去你们那里看一看。”
纸鹤又挣扎了一下,而李才良笑了起来。
“那么……恭迎掌门归家。”
另一边,蒋钧行坐在树下,调整了一下自己蒙在眼睛上的布带。
“怎么了,连接得不顺利吗?”
张飞鹤在他的旁边坐下:“术法理当没有问题才是。”
“……很顺利,就是听一些——”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个时候该说脏话又找不到词:“听到一些浑话,恨不得想动手。”
“啊?”
张飞鹤一乐:“这还没开始潜入呢,你便等不及了?”
“……”
蒋钧行没有回话,仍是坐在原地,小臂和手背都紧绷着,一副在同自己较劲的模样。
“哎,那我在你附近布个阵,你别随便出去。”
张飞鹤用剑在树下画了个圈:“能传声音,但用一会就得歇——不是说你,是你那纸鹤得歇。”
蒋钧行点头,继续沉进了凭神术带来的视野当中。
纸鹤停在尹新舟的肩头。
浑沦派的大本营藏在山中,是一处依托山势构筑而成的秘境。这样的构造尹新舟已经见过许多次,此时并不以为奇,表情从容且镇定地跟在了李才良的身后。
对方摆出了十足谦恭的态度,无论尹新舟的视线停留在什么地方,他都会做出事实且恰当的讲解:“这儿是讲经堂,是门内弟子们修习本门派术法的地方。那里是试剑台,虽是叫了这个名字,但由于诸多缘故,门内弟子们功法向来学得很杂,所以用什么兵器的都有……”
“掌门的住处就在后山,那儿清静,也没什么人打扰,自己想做什么都方便,正是三年之前新修的,若是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借步同我一道去看一看。”
李才良指了指远处层叠苍翠的群山,这里看上去似乎真像是个避世的好去处,倘若自己此前没有见过浑沦派的种种做法,估计还真会相信这里十分宜居。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她说:“让我住在这里,提供不要钱的援助和财物支持,你们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供奉掌门之类的虚话就不必在我眼前说了,你我修为相差不大,皆是天玑境,我自认为没有在你这儿当掌门的本事。”
——真的没有吗?李才良不动声色,回想起妖兽入侵的那一天,明黄色的挖掘机摆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自然,浑沦派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宗门,日后想要发展壮大,竟然还要靠掌门来多想办法。”
他回答道:“眼下门内分为两派,另外一批暂时不太服管的人我也会尽力说服他们安分,而等到您能够撬动更多兽王力量的时候,才能够为门派提供更多裨益——在此之前不必思虑太多,只需一心修炼即可。”
这一番话说得极漂亮,将尹新舟眼下绝大部分的忧虑都堵了个干净,她挑不出什么字面意义上的毛病,便问出了自己此前准备好的问题:“那三个月之后要召开的法会怎么办?若是不去的话,谁知道他们会想出什么法子来,你总不能将兽王的名声宣传出去,又不顾仙门大派闹出来的后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