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才良就是当初设计这个召唤阵的修士之一,他自认为自己在细节方面做到了天衣无缝,三年时间绝不至于让一个与兽王神魂绑定了的凡人在大荒当中身死,却也不至于让对方的修为坐了火箭班原地飞升,单论硬实力的话,竟然比自己还要高出一截。
以尹新舟如今的道行,强行带回宗门作为阵眼的计划显然已经难以实现,于是他便迅速调整方针,改为怀柔——从如今的现状上来看,她虽然对魂轮派所做之事一无所知,却阴差阳错怀有着殊途同归的念想。
万般仙法和玄奇技术本不应当是那些“少数人”的特权,他们这些出生没多久就被判断“本无才能”的人也应当拥有行走在大荒当中的权利,倘若新舟道友真的在无形当中继承了混沦派的想法,那他们之间兴许也不是不能一谈。
简而言之,情况与料想的不同,但似乎也并没有变得更坏。
心下打定主意之后,李才良在脸上堆砌起笑容,祝贺尹新舟如今阵眼落成,新城在望,这临城的兵器生意今后定然大有可为。
尹新舟的心情也很不错,点头表示承你吉言,李才良刚想趁机再说些什么,就众人察觉到来自身后有些不善的气息。
他猛回头,迎上了蒋钧行平静的目光。
李才良:“……”
他还什么都没做,难不成就被发现了?
对方是霞山派的玉衡剑仙,名声很盛,常年行走大荒的人应当都听说过,也是那位久不出世的霞山掌门弟子当中剑法传得最深的那一个。
无数妖兽被他斩于剑下,据传混沦派的另一脉在他的手中也没有讨到好,折了不少好手。
当然,以上种种皆是传闻,他本人作为一个善布阵的修士其实并未同对方真的较量过,甚至连霞山剑修这个群体都相处甚少。退一步讲,即便这个人真的直觉灵敏……
但他如今还什么都没有做,身份应当也没暴露……才是?难不成那霞山的剑仙就当真敏锐到了如此程度,打从一开始便能看穿他的主意?
“蒋仙长。”
心念斗转,李才良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向蒋钧行的方向一拱手。
对方略微点头,应下了他的这一礼。
但脸上的表情却肉眼可见地变得更糟。
礼节上挑不出毛病,行为举止也并无错处,蒋钧行想,可一想到对方总是同师妹待在一处,他就觉得仿佛灵气阻滞一般,胸腔肺腑当中一阵烦闷。
倘若是以往不知道来由还好,可他如今的心思已经格外清晰。
他从来不后悔自己接下这把剑。
时至今日也认为当初的做法完全正确。
可一想到站在对方身边的人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自己——
“师兄?”
蒋钧行的肩膀突然被人伸手一拍:“回魂了,想什么呢。”
他回过头,就见对方早已收了法宝站在自己身后。
“此前一直受师兄照拂,又总是无从回报,此次便自作主张地差人做了件防身的法宝——对玉衡修士来说起不到太大作用,但兴许会有出其不意的时候。”
她从袖中掏出一把比巴掌大不了太多的手丿枪,枪身上有明显用炼器术法加工过的痕迹。
“我读了些卓闻仙人那儿来的参考资料……法诀用得不是很纯熟,但好在已经学会了如何将大块的零件等比例缩放,又能用符文调整整支枪的重量。”
手丿枪的零件比步丿枪更加精密,好在仙家术法当中有不少的逃课手段。
尹新舟有些不好意思,这其实都是炼器一道最基础的知识,就像是剑阁当中的弟子一入门就需要学习操控灵火一般,可尹新舟却硬是靠着偏门的现代知识将这些“基本功”的学习一路推后到了如今的天玑境。
因此严格意义上讲,这把手丿枪算得上是她如今正经做出来的第一件货真价实的“法器”。
“还有如何在子弹当中装填更多的火药,以及换上铅做的小号弹头。”
尹新舟说:“这法器在我们那边本就是用来防身居多,师兄既然不方便用本命剑,那不妨多些防身手段。”
蒋钧行明显一愣,随后将对方手中那支枪接了过来。
方才的那种烦闷如今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少时曾经听门内前辈讲过,结了道侣就像是把自己的一颗心放在对方身上,从此以来心绪起伏皆凭对方牵引,仿佛连上了悬丝诊脉用的那根冰蚕丝,一起一幅皆在掌握。
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事。那时他想,不论接不接下那本命剑,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同什么人结道侣。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修炼之途本就不易,还将自己的命脉交到别人手里,实在是天底下最大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