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钧行只露出了一丁点犹豫的表情,周围的无数音修们便纷纷替他找好了借口。
“蒋仙长事务繁忙,且精于习剑,本就不再需要钻研音律这一块!”
“而且我们方才演奏的音乐实在太闹,估计也入不了仙君的眼。”
“大家都已经对乐器格外纯熟才能够立刻跟得上进度,若是再添一个对音律生疏的人,未必能有此前那样好的效果……”
各种各样的说法不一而足。
尹新舟笑了一下,抬头望向对方,以退为进:“既是如此的话,那便不再打扰各位的兴致,我同蒋仙长还有些话说,大家请自便。”
这句话果然没得到拒绝,只不过蒋钧行的脸色微变:之前还是“师兄”,如今硬生生重新退回到“蒋仙长”,果然是自己当初态度太过生硬所致。
他对于“要将眼前这人从浑沦派相关的事务里推出去”并无后悔,做出决定的心意也毫无动摇,此时却因为自己行动所导致的结果而心生烦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蒋钧行想。
实际上不过跟着周围音修一并“顺口而为”的尹新舟并不知道对方心中转过了多少思绪,两人走开些许,寻了个僻静地方站定。有风吹起周围的阔叶林,只听见树叶摩擦作响,林声飒动,足够遮掩住他们交谈的声音。
“……本来是真想让你听听看我故乡的声音。”
尹新舟说:“但方才那些曲子都不太上台面,是市井里大伙随意唱跳的——”
“那些听起来都很好。”
蒋钧行说:“听上去……很轻松。”
他看上去像是费尽心思地找了个形容词来。这些乐曲的演奏难度都不难,音修们配合得很好,权当是在一起聚众娱乐,自己虽然站得远,但也能听出来曲调当中所蕴含的轻松惬意。
“因为这本来就是在高兴时唱的歌。”
尹新舟也很短暂地笑了一下,随后收敛起表情:“还有别的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1]。
旋律简单而悠扬,蒋钧行不由得侧过头去看对方的表情,只见她垂着眼睛,声音仿佛下一刻便能被风吹走。
“还是我小学时学过的,若是有口琴在手边的话,估计也能吹给你听。”
尹新舟说:“哎,小学,就是总角孩童读书的地方。”
“听你说你们要读书一直读到弱冠?”
蒋钧行问:“到那时候去哪里念书?”
“大学。”
“……莫不是中间还夹着中学?”
“是这样,很省事的称呼对吧?”
确实,蒋钧行跟着点头。没有妖兽,也没有仙人,从握笔识字开始便一直读书,一路读到弱冠花信,学些稀奇古怪的知识,唱各种各样一听就觉松快的歌。
他年幼时就入霞山,此后持剑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从未想过仙门之外凡人的生活究竟几何;可对方所描述的生活太过平稳安定,又和自己所见过的房间迥然不同。
“我应当同你道歉。”
蒋钧行突然说:“既为霞山弟子,理当不畏艰险,傲雪斗霜,浑沦派之事,是我擅自做决定。”
可他又语速很快地小声补充:“但我不后悔。”
说是道歉,可哪有一副道歉的样子啊?对方的视线迅速扫过自己的脸颊,似乎是在评估她的表情——这人到底是怎么把方才那些音修吓得如此拘束的。
尹新舟顿时哭笑不得,哎了一声:“那我原谅你了。”
第85章
蒋钧行表示, 自己接下来将会再出山一段时间,将山外张飞鹤所交予的工作全部完成以后便改道去栖衡山,如不出意外, 在栖衡山就能将此前妖兽兽骨的事件探听清楚。
“若你对此事还有介怀……”
“没有。”
尹新舟立刻说道。
她发现这些修士都对她多多少少有点误解,或者说过于美好的滤镜——总觉得她遇到了难题就一定要冲在最前面去解决, 发现了浑沦派的踪迹就一定要负责到底,并且十分担心由于这种过强的责任心而导致什么危险的结果。
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一次旅行当中发生的意外,饭馆里顺便听了一耳朵得来的消息, 此前梁小武事件和是清风比赛里的阴谋也不过是因为自己“顺势需要出去打家具”,真要细究的话, 归根结底只能说是运道不太好。
不然的话谁愿意同邪丿教关系密切呢?
当然,挖掘机在这些事件当中说不定也占据着一个微妙又超然的位置, 自己能够在妖兽的魔瘴当中安然无恙,说不定也有着同别的修士不一样的特殊之处,可以上的这些内容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对自己表露出明显的伤害, 那么尹新舟就愿意将它们先放一放, 先去解决更为紧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