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要直接。
尹新舟于是决定直接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颇觉迟疑地缓缓说道:“这不是有毛病吗……”
“……”
饶是张飞鹤也忍不住沉默了一下,而时千秋早就已经笑出了声。
尹新舟这才意识到她认知里面的“直接”和这几个人所表达的意思有着微妙的差别,干咳了一声给自己找补:“我以为你们是要我说脑子里的第一反应——”
“没关系,这个回答就足够了。”
张飞鹤说:“我要问的东西已经都问完了,霞山派事务众多,我便不在这里多留,你同剩下的人有话说的话请自便。”
说完,他就收回了尹新舟手中的那颗水晶珠,转身离开。
尹新舟装回来的战利品不少,但种类比较零散,从储物手镯当中掏了几样以后,时千秋干脆找了个竹编的箩筐出来,让她一股脑全部都倒进去,之后再去差遣弟子做细分。尹新舟照做之后,箩筐便很快被填满,模样看上去同样像是塞了满满一筐的垃圾。
“……你们两个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带回了这些玩意?”
时千秋问。
“咳,拿的时候也不知道究竟哪些东西有用。”
尹新舟尴尬道:“你凑合着挑吧。”
于是时千秋也带着一箩筐成分复杂的战利品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到了这时候尹新舟才后之后觉地反应过来,似乎从进入这个房间的一开始到现在,蒋钧行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印象里他确实是个话不太多的人,可寻常时候总不至于像是今日一般缄默。
“没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尹新舟问:“虽然如今手头没那颗珠子了,且大部分的信息我掌握得还没有你多……但如果你想知道些什么,我也不是不能回答。”
“……其余该问的话师兄已经都问过了。”
蒋钧行却说:“你身体当真无大碍?”
“至少目前看来健康得很。”
尹新舟说:“说实话,你们都这样问感觉怪吓人的——就好像那魔瘴是什么粘了之后必死无疑的流毒。”
对方没理会她的这句玩笑话,而是伸手探了探尹新舟额头的温度,确认额温正常以后,右语气很严肃地重新叮嘱一番,说“对于浑沦派的调查已经全权转交到门内的高境修士手中,原则上天权境之下就不便参与,此次将你牵扯于其中本是意外,日后就当从未与这个门派有过交集吧。”
“那地方确实有些邪门……”
尹新舟颇为赞同地点头:“那我日后若是探听到相关事宜,就直接给你去信?我自己就不深究了。”
“是「别去探听」。”
蒋钧行看了她一眼,重新强调道:“今日之后,浑沦派同你再无干系。”
*
霞山派没有“住院”的说法,之前留在明霞峰也不过是因为这儿的丹药比较充足,如今确认了身体康健之后,尹新舟便没有留下来的理由,直接打道回府回了自己的住处。
给自己烧了一壶热水,又泡好茶,一口气牛饮全部喝光之后又续上第二杯,尹新舟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将这种复杂情绪的来由归结于蒋钧行的古怪态度。
这人平日里总一副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模样,甚至被安上“头脑不聪明”的玩笑话也能在潜入的过程中泰然处之,相识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态度如此严峻、不容辩驳地发出指示。
这让尹新舟甚至都忘了问“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时,连茶都已经不热了。
还以为走这一趟,大家关系已经挺熟了……没想到回山之后,对方又不假辞色起来,摆出原本玉衡剑仙的态度,显得之前随意开玩笑的自己很呆。
大不了再握着那水晶珠多问几句嘛!又不是不会回答……尹新舟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她知道的并不比他们多多少,而对方这种态度,似乎早就认定了自己会同那种□□有瓜葛一样。
而且当时的情报还是她亲手传过去的——这就颇有几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意味。
另一边,蒋钧行回到剑阁换了新剑,便坐在截云台边的树梢上发呆。
眼前是一片翻滚飘摇的云霭,这本是平日里最常见到的景色,无数个日月中,他曾经在这样的景色当中习剑,此时却心烦意乱,难以平静。
当时的情形直到现在还仍旧历历在目:对方躺在一片废墟当中,胸腔被挤压得呼吸困难,可脸上却没有丝毫因此而感到痛苦的迹象;周围的魔瘴浓重到连自己都能感受到不适,可面前的这个人却同样没有受到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