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气能让人神志清醒,而浊气会使人头晕脑胀,空气便就此分了清浊。
天清地浊,天动地静[1]。
那人语气笃定地说道:“一定是如此!”
他的发言引来了周围人一片压抑着的哄笑,但尹新舟并没有否定这个答案,她说:“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试验——不论结果如何,这种对世界的探索都是值得鼓励的。”
而她鼓励的方法是,给出了大家半个答案。
“我不能说它的名字,因为这仍需要你们继续向前摸索。”
尹新舟说:“但我可以提前公开一部分答案,那就是,令火焰燃烧的和令人呼吸畅通的,是同一种气。”
海螺当中清晰地记录了周围人的呼吸声。
蒋钧行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也跟着这些背景音一样,一起停滞下来。
“怎样?讲得不错吧?”
张飞鹤说:“我听了都觉得可信,待回了霞山,也打算抽时间做一下她所谓的「试验」。”
相比于凡人临时拼凑出来的物品,他那儿的法器丰富了不知道多少倍,一定能得出更加精确的结果。
而蒋钧行则在想,若是她早年求学听到的都是这种级别的课程,从引导到试验一路循循善诱下去,那听他师兄的课觉得讲法一团乱糟听得水土不服,也很容易理解。
——他那个讲法确实不太行。
不知自己正在被暗地里嫌弃,张飞鹤还在兴致勃勃地畅想,说若是讲旁的内容也能讲得这样好,干脆收她做自己的弟子,学完了符术以后就多录点音放出来当讲课范例,省得他以后还要隔三差五抽空在门内开符术扫盲班——扫盲班这个词汇也是从尹新舟那儿学来的,扫除盲昧,以正视听,确实十分贴切。
他向来是个乐于接受新鲜事物的人,不然也不至于是所有弟子当中公认的杂学最广。
但蒋钧行皱着眉头说,不行。
张飞鹤一乐:这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仙缘,不是自夸,我在霞山随便找哪个外门说要收徒,不会有人不同意——难不成你想截胡去教剑?就她那身筋骨,想把霞山九式学得有点模样都起码要十年,而想成大才估计得要下辈子了,你能有这个功夫?
“……”
那肯定也不行。
这句“不行”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说完之后连自己都觉得惊讶,诸多道理在心中转悠了一圈,得出的结论是,当师兄的徒弟确实好处极多。缺点大概是要禁得住他的唠叨和折腾——但他们这些师弟妹被折腾这么些年也都还过得去,总不至于有了徒弟以后他就会变本加厉。
一言以蔽之,是无本万利的好事。
那么为什么不行?张飞鹤等着他的反驳,还以为他要说“去剑阁那儿更合适”之类的话,结果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等来,房檐下面是连绵不绝的沉默。
他伸手捂脸,指缝里露出感叹:不愧是你。
张监院俗务诸多,和自己师弟聊天的时间也是挤出来的,显然经不住这种每个问题都得想上一想的空耗,将海螺留在这儿之后就又来去如风地消失。蒋钧行将录音又听了一遍,越听越觉得他师兄挑徒弟的眼光很不错,这段尚未敲定的师徒关系里有毒的明显是师父,但——整个霞山又确实没什么修为高又更合适的人了。
他看着自己身侧的剑,没哪个时候觉得和现在一样糟心。
“这会是天下最为锋锐难当的剑。”
许多年前,在师父还有精神指点他们几个的时候,他在所有弟子里第一个拥有了获得本命剑的资格。师父同他阐明了利害,很直白地表示,这剑骨是烫手的山芋,兴许一辈子也等不来驾驭它的那一天,“以我自己的想法,我不建议你用它来做剑”。
但总要出一个守剑的人,那时候时冯雪意刚刚战死,连带着时千秋的精神状态也极为不佳,甚至于道心不稳内需亏空。张飞鹤的剑路一般,而且修为比自己还要低些,于是大家最初的打算是让姜师叔接下这份责任。
当事人本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他作为下一代中天赋最好的弟子,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我能撑得更久。”
他说:“而且说不定能降服这把剑,不至于让姜师叔生生折损自己原本的本命剑来做这个。”
——这对剑修而言尤为残酷。
当初的态度守正不移,直到现在也不曾后悔。对于如今张飞鹤动了收徒心思这件事,蒋钧行想来想去,觉得霞山下一任掌门落在他师兄身上的概率极高(考虑到剩下的人都不爱干动脑子的杂活),而对方若是答应立刻就会变成未来的掌门首徒,前途一下子就广阔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