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有。
他或许看到了新的世界,没有神魔的世界,一切都如此安宁。
他或许意识到了他已经不该存在。
所以这一切完全是在赌,赌他是不是真的做这个魔头。
幺幺一边飞向寒渊,一边咬紧嘴唇。
壁立千仞的深崖近在眼前,有人看见她飞向那边,指指点点。
“那是谁啊?往寒渊里边闯什么。”
“历练吗?谁会去那种地方历练啊,什么都没有——”
寂戎不放心,带着游极剑和澜丛述一起追过来。
“幺幺!”
“幺幺姑娘!”
幺幺终于飞过深渊的界限,站在万米高空,看着底下一片荒芜——
重焱的山洞。重焱的玫瑰冰台。重焱的湖。
一切都没有了。
幺幺绷着一口气,努力往里冲——她想找到那棵他坐了三万年的树。
可是当她靠近寒渊最深处,却被无形的壁障挡了回来。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隔开了她,更高的太虚天空之上,有古潭无波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现在的结局,已是最好。
不要以凡人之身,妄图扭转。
幺幺试了很多很多次,依然被挡在深渊之外,她终于破音大喊:“重焱!——”
寂戎远远地听见,重焱是谁?
幺幺为什么来灭虚寒渊?
寂戎手中的游极剑嗡鸣了一声,他低头一看,看见她挣出了剑鞘一寸。
露出了半截雕刻的剑铭。
寂戎眼前骤然划过一片通天的银白色,让他的心骤然一紧。
那是……什么?
幺幺后背绷直。
她握紧手中那管冰凉的血,猛地抬眼——
“重焱。”
请你贪心一次。
在司命年轮出现的瞬间,我就会出现。
…
寒渊最深处。
他听不见。闻不见。无法感知。
他的血禁写完了九万九千八百多条,只剩最后三道。
灵洲大地被他以血雕刻出了巨大的年轮,阵眼中心是那棵小树,他坐在那里,沉默了很久很久。
古潭般的视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那是劝诫。
天地人间没有人希望他再出现。
就连她都已经忘记他了。
他该慢慢消失,让最后残存的意识自生自灭,不再出现。
神魔苍白得如同枯萎,很久很久之后,他抿住唇峰,琥珀色瞳孔化深。
可是重焱低头,看着自己完全血肉模糊的指尖。
他一辈子安静自厌,疯狂感谢她的出现。
他喜欢她的触碰和亲吻,喜欢她的一切。
他想要一生做她的契约兽……做她的丈夫。
他愿意为此跪求上苍。
不顾一切。
重焱抬起眼睛,看向蔓延整个寒渊的无边血迹,无数符文。
他要拉着全世界回到有神魔的动荡年代。
他要一次贪心。
重焱低下头,在满身的血痕中,最后最后割破了自己的心口,雕刻着她名字的心脏猛烈搏动,他以指尖蘸心头热血,落在血禁年轮的最中心。
无爱。他偏要入骨。
无欲。他要欲念加身。
自我封缄。他要破溃全身,向她而去。
“嗡——”
最后三道血禁落成,微光一一闪过。
九万九千九百条禁制全部正确誊写,化作一圈圈的年轮,自中心锃地流光遍洒。
司命年轮在这一方无人知晓的空间中的落成。
空气中绞动出了一丝涟漪。
重焱垂眸看向自己溃烂透骨的掌心。
可他终于意识到,司命年轮想要催动,最终需要她的血脉灵力。如果她已经不记得他了,又怎么会——
“啪嗒。”
重焱的眼睫颤了颤,在他已经没有皮肉的手掌里,落下了一滴流金色的血液。
啪一声,砸落成花。
当司命年轮落成的瞬间,世界上会有人感受到那一丝涟漪。
因为那是天道孕化的孩子,是最后一个能扭转光阴的人。
她抬手将那一管流金的血液砸了出去,破裂在阻挡她的壁障之上——
殷红瞬间蔓延,成为最后一枝玫瑰。
带着气味,带着颜色,带着声音,降落在他的世界。
满地干涸的血色阵法汲取了最重要的血脉灵力,轰然大亮!
无数鼎玉龟符开始轮转,光阴开始回溯,九天上的喧嚣刚起,有人痛哭,有人怒吼——
“重焱!”
“神魔大人——”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没有她的。
重焱满身残破,猝然回头。
却见少女的身影单薄,眸中盈光,踩在爱欲的血禁之上,朝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