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顿了半晌,抬起头,“哪里。”
“没关系你躺着养伤就好,”幺幺又往他手里揣了颗果子,安抚柔弱小魔,“去床上睡一觉,我就回来啦!”
幺幺转头就往任务地点跑,很快,坐下树下的小魔就变成了身后的一个点,像在手机屏幕里一样。
神魔坐在原地。
可是,她又怎么知道,这里有床?
重焱呆了片刻,摸了摸自己并不会跳动的心脏。
然后站起身,默默地跟在了她的后边。
…
少女天真且弱,并不知道魔域危机重重。
她把那只类心魔揣在手里当虫子捏着玩,而虫子会悄悄分泌有毒的粘液。
风中裹挟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带着幽深恶意窥视她单薄无畏的身影。
影影绰绰的魔物试探着向少女伸出黑气。
然而下一刻,所有这些魔全都停止了动作。
风雪中,那个高大的人影垂着手,出现在少女身后。
熟悉的、强烈的窒迫感,再一次降临,避让神魔早就在千万年中刻成一切深渊魔物的本能。
暗处藏着的黑影在转瞬之间就四散而去,类心魔躺在少女手里摊平,安详地被打结成了蝴蝶结。
重焱沉默地跟着,直到远处的荒原上出现了建筑遗迹。
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无意识攥紧。
她去那里,做什么。
…
幺幺终于看到了一片荒凉中破败已久的神殿。
外立柱都已经坍塌了一半,高耸的门扇半吊,巍峨又破败地封存在风雪中。
“到了!”任务地点。
幺幺还是没有弄懂这个神殿任务和她有什么关系。
在玩游戏的时候,小魔从不会离开方圆一里,也从没到过这个地方,幺幺甚至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的东西。
不过为了种子,她勇敢出击,直接抬腿走了进去。
神殿很大,因为在寒渊中立了太久,石板、立柱全部冻裂了。
幺幺四下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什么能成为遗迹的东西。
她强迫类心魔变成扫帚,捏着它四下清理掉殿中的灰尘,呛得它哭着“呸呸呸”。
一直走到最里边的内殿,幺幺也只是找到了一些磕得破了角的床板,石桌。还有一些脱落的不知道是人还是魔的骨头。
哪里有遗迹呢?
幺幺叉着腰,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地看,然后在不经意抬起头的瞬间,忽然惊呆了。
神殿的穹顶高高拱起,繁复的三重藻井上竟然描绘着一幅又一幅的壁画,被保存得很好——它从三万年前开始讲起,原来这里是上古神魔最初被押禁的地方。
藻井很高,幺幺仰着脑袋瓜,掐着魔扫帚的脖子,“变长点。”
类心魔心中骂骂咧咧,然后又唯唯诺诺地伸长了出去。
于是幺幺一幅一幅地扫开蛛网灰尘——
第一页。上古神魔,出身显赫。
他的父神是青龙照夜,母神是丹凤锦珠。如此家世,在神仙域也算贵族。
幺幺哇了一声,继续往下——
第二页。可惜在他之上,有一兄长。
青龙与丹凤悉心孕育长子几万年不与人知,乃是因为长子天残——龙骨歪曲,盲眼一只,龙心孱弱,随时都会停止。几万年的努力也没有改变,青龙与丹凤决裂,丹凤却不甘心长子如此可怜,于是动用上古禁术,以万古魔气孕育催生出了第二个孩子——
第三页。壁画上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幼兽。
生为龙躯,却有蝠翼,还长出了魔族的钩爪和犄角。在一众青龙和金龙之间,披着一身生而不祥的银白纹鳞。于是他成为了所有族人嘲讽孤立的畸形龙,非神非魔,非其族类。
幺幺捏着魔扫帚的手紧了紧,原本轻松的心情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丹凤并不在意幼子的畸形,因为他的脊柱是好的,双眼是好的。而丹凤动用上古禁术的最重要的目的也已达成——这催生出的魔胎,他有两颗心脏。
神魔从幼年起就很少得到注意,因为他的兄长动辄昏厥,他很乖巧,即使被族人拔鳞,被火烧,他也一一忍受,从不喊疼。就像所有家庭中不被重视的普通幼崽,以为只要足够懂事就能换来一点爱。
第五页,幼年神魔就这样长到了成年。
成年那一天,天地祥和,好像要有什么喜事发生。他躲在族群外,也小心地摘了朵花。而从那一天之后的确,青龙丹凤的长子、他的兄长横空出世,翱翔九天,神力雄浑,一朝天下知。
而幼年神魔握着染血的红花,在成年当天被剥去脊骨,剜去右眼,剖去心脏。
他血迹斑斑,躺在血泊中,看着母亲终于伸来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把头蹭到了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