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圈后继承一家博物馆(502)
“你想习字便习字,想出家便出家,想还俗便还俗,王法极是你,智永亦是你,有何区别?”
智永怔愣地听着这话,眼神突然亮了:“是啊,我就是我,没有区别。”
他话音刚落立马就坐回了书案前,这次他提笔写下:“今日方知我是我。”
而这句他用的是那像极了王羲之的字,也是他本来就写的字。
他终于挣脱了束缚,做回了自己。
江言看着纸上那字,比她之前看到的又进步了许多了。
※
随着智永出家,他好像打通了什么关窍一样,比在王家的时候练习更勤奋了起来。
几乎每一天他都在禅房习字。
江言也就看着他那一手字愈发地炉火纯青。
这天智永难得出门,他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王家后门,他矮下身子缩在狗洞那儿向里望。
“这儿!这儿!”
他压着声音唤人,很快他以前的小厮就抱着个什么东西过来了。
“少爷!我给您拿来了!”
智永一把接过那个布包,稍微打开看了看,然后马上道:“叫什么少爷,现在要叫我智永大师了。”
“……哦,智永大师。”
“很好,你快回去吧,可别被人发现!”
说着他也赶紧起身,拿了那布包就迅速回了寺庙里。
等到了他禅房他才鬼鬼祟祟地打开那个布包,里面是一份帖。
那看起来就不算是什么书法作品,应该是什么诗文记载。
江言也跟着过去看,却发现那是一份《临河序》。
《临河序》其实就是《兰亭集序》的最初版本,和现在流传的《兰亭集序》不同在于,现在的版本在“亦足以畅叙幽情”之后删除了《临河序》后面的一些文字,然后多出了“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这一大段抒情寄怀。
而《兰亭序》之所以能被收入《古文观止》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是后来这一大段文字使原文有了灵魂,提高了品格。
江言正想着就见智永将《临河序》誊抄了一遍,然后大笔一挥将“亦足以畅叙幽情”后面的全部划去。
“……”
不是吧?这也是他改的?
智永在删除这一段之后又思考了很久,最终也没有再动笔续上后面。
不过这也解释了一点江言之前翻资料时候的怀疑,就是《兰亭序》这样的名篇,南齐昭明太子萧统编《昭明文选》为什么没有录入。
如果到智永这时候,《临河序》都还只有前篇的话,那南齐时候不录也是有道理的。
这也更佐证了《兰亭集序》不可能是在晋时由王羲之所写了。
江言一边想着一边看向了还在那里对着《临河序》发呆的智永。
难道还真是他?
正想着,她面前画面又是一变。
智永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大师,他已不是那青年样子,脸上已经生了好些皱纹。
他此时正捧着一幅字立在皇宫之中,那御座上坐的是隋炀帝。
隋炀帝身边人说道:“这智永大师是王右军第七世孙,临书三十年,能兼诸体,尤善草书……”
隋炀帝不为所动地听着,勾了勾手便让人把智永手里的帖呈了上去。
那帖被打开放在桌前,隋炀帝低头欣赏起来。
他的手指轻轻在桌面扣击,四下无人敢说话。
隔了很久他才大笑几声:“果然得右军之肉啊!赏!”
他这一笑,在场所有人才如释重负。
而拿了赏赐的智永这才被毕恭毕敬地请出去。
等走出宫门,他看到了自家小徒弟,这才一抹额上的细汗。
他徒弟疑惑开口:“师父,你为何如此惊慌,不是被赏了吗?”
江言看智永悄悄翻了个白眼,这神色还有几分他年轻时候不着调的样子:“乖徒啊,这糊弄人啊,可是一门大学问啊,你可得学啊。”
“……”
江言嘴角一抽,想说你放心吧,你家辨才后来可会忽悠人了,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智永回到寺内,又一头扎进了禅房。
等四下无人,他才大大咧咧开始碎碎念:“什么右军之肉?”
你们懂个屁。
这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只做了口型。
说完他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当做对自己的“宽恕”。
果然有些人就算做了和尚也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江言正感叹着,就见智永神秘一笑,他眼底写满了狡黠和一点幼时恶作剧才有的神色,
他自柜中取出一份《临河序》,正是他后来誊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