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施守在病床旁,寸步不敢离,焦躁症发作地啃着指甲。
睡梦里的顾淮俞反复经历失去,一会儿是徐方姿,一会儿是第二个世界的父母,一会儿又是谢惟。
他们有的满脸苍白,有的是倒在血泊,有的逐渐变成泡沫。
顾淮俞站在十字道口,哪个都想留住,哪一个都留不住。
巨大的悲伤让他不肯醒来,只想找一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所以他躲进了一树洞里,洞口垂满了藤蔓,没有人能发现他,也没有人能找到他。
树洞在坍缩,顾淮俞只能蜷缩起身体,藤蔓缠住他的手脚,捂住他的口鼻。
顾淮俞没有挣扎,只是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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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顾淮俞睡得极沉,也极痛苦。
但他还是醒了过来,在身体与精神被逼到极限时,有什么东西让他睁开眼睛,没有向下沉沦。
醒来的顾淮俞情绪低迷,不愿意开口讲话,也不愿意搭理外界的一切,包括病房里的卫施。
他大多时候在发呆,基本自理能力还是有的,可以自己吃饭,去洗手间,睡前的洗漱也没忘记。
卫施一直跟着顾淮俞,顾淮俞去哪儿他去哪儿。
他并没有因为顾淮俞的清醒心情好转,反而因为顾淮俞的现状更加焦虑。
顾淮俞躺在病床上发呆,他就坐在一旁咬手指,拇指已经血肉模糊。
现在已经很晚了,顾淮俞看了一会儿窗外,突然说,“该睡觉了,怎么不关灯?”
十几秒后,卫施反应过来,起身把灯给关了。
顾淮俞躺到床上,枕头有点软,谢惟的枕头是粟米的,他这才意识到这不是谢惟的家。
顾淮俞钻出被子看了一眼周围,察觉这里是医院,他皱了一会儿脸,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昏沉的大脑让他不想思考任何事,很快他又重新躺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见顾淮俞躺下了,卫施在原地坐了许久,然后走到窗户旁的沙发继续守着。
周遭静悄悄地,偶尔响起一些动静。
顾淮俞恍惚着以为自己在谢惟家,听到某些动静时,他的神经绷紧。
响动仍旧继续,顾淮俞怀疑是老鼠在啃谢惟的家具,屋里的东西本来就少,被它啃坏了怎么办?
顾淮俞摸到旁边的抽纸,朝声源处砸去。
“别咬了。”顾淮俞大声呵斥,想要吓退那只老鼠。
被砸的卫施一僵,默默地吐出自己的食指,眼尾发红。
他的焦虑不安只能通过口欲来纾解,不咬东西的时候,全身都在发痒,尤其是牙床痒得他难以忍受,就像被毒性最高的蚊子咬过似的。
卫施紧咬着牙关,因为太过用力,咬肌紧得很绷。
听着咯吱咯吱的磨牙声,顾淮俞还以为是老鼠又回来了,他鼓起最大的勇气穿上鞋,跑到门口打开灯,准备把它赶出谢惟的家。
灯一打开,房间很陌生,发出咯吱磨牙声的是沙发上的卫施。
顾淮俞一脸茫然,不明白卫施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小时前,顾淮俞吃了卫施递过来的饭,喝了卫施递过来的水跟药。
一个小时前,顾淮俞去洗手间时,见卫施跟过来,他还问对方跟着他干什么。
半个小时前,他让卫施关了房间的灯。
这些顾淮俞统统不记得,他认真地困惑着,自己为什么在医院,还跟卫施一间病房?
卫施像见不得光的虫蚁,强光刺下来时,眼皮神经质地抖动了一下。
他嘴上沾着血,两只手也都是血,惊惧地看着顾淮俞。
顾淮俞跟他对视几秒,开口问,“你在干什么?”
卫施慢慢坐起来,怔怔地摇了摇头。
顾淮俞又忘记自己要干什么,这几天他的记忆一直不怎么好,愣了几秒,然后低声说,“那我关灯了,天黑了,到睡觉的时间了。”
卫施点头。
顾淮俞关灯,重新躺回到床上。
没过多久又响起磨牙声,顾淮俞第三次觉得屋里有老鼠。
想到这只老鼠可能会咬坏谢惟的东西,他没办法安心躺着,再次坐了起来。
一直留心这边动静的卫施屏住呼吸,朝顾淮俞看的同时还不忘斜眼去瞄窗户,第无数次确定窗户是否关紧了。
没听到响声的顾淮俞躺回去。
卫施也放松下来,继续无意识的磨牙,他现在特别想咬一些东西,牙龈很痒很痒。
顾淮俞猛地坐起来,侧耳倾听着什么。
卫施放轻呼吸盯着顾淮俞,等人躺回去,他再次继续。
两个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的人,就这样折腾了十几次。
顾淮俞想,这只老鼠是不是成精了,怎么每次他起“杀”心时,对方就躲起来没声音了?
会不会是谢惟变的,在跟他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