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莫琲一直侧着头,安静地看着妈妈的模样。
俞映竹离异多年,很早开始自己学做家具生意,如今在城北有一个近百平米的门面房,直接和工厂合作定制家具。她凡事喜欢亲力亲为,不依赖旁人,因此十分劳累,出差也算是家常便饭。
莫琲想起上辈子,在自己和凌颀恋爱后的一段时间,妈妈找了一个时机,告知她自己已有一个恋人,他们可能会再婚。当时因为太年轻,加上得知那位姓杨的叔叔带着一个正上高中的女儿,莫琲觉得情况实在复杂,于是直接反对:“你想和青春期的孩子培养感情就太难了,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和他做普通朋友吧。”
俞映竹听出女儿的不赞成,没有为自己争辩一句,最终也是为了女儿,拒绝了她的男朋友,以至于直到莫琲结婚了,她还是单身一人。
后来有一天晚上,俞映竹在家里的卫浴间滑到,摔到了尾骨,因为家里没有第二个人,她凭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爬到客厅才拿到手机喊了救护车。等莫琲于深夜赶到医院,看见妈妈一人闭眼躺在病床上时,那一刻莫琲才感觉到了深深的悔意。
那位杨叔叔早在被妈妈明确拒绝后经亲戚介绍认识了其他的阿姨,妈妈后半辈子大多数时间会孤身一人的事实常常刺痛着莫琲的心。
回忆至此,莫琲看向妈妈的目光带上了心疼,同时在心里自责。上辈子的自己简直自私又愚蠢,潜意识认为一个中年女人要追求爱情太不切实际了,因而她对妈妈的再婚没有选择支持。想必当时妈妈嘴上没说,心里是很沮丧的。
妈妈一直是性格坚强但不善表达爱意的女人,莫琲也曾误会自己在她的心里没有工作来得重要。尤其是在和沈霄衍结婚后,因为沈霄衍一直不愿意接近丈母娘,妈妈为了不使女儿为难,来的电话也少了。久而久之,母女俩的关系变得疏远了。
妈妈退休后,一个人养了一只猫,隔三差五上传爱宠的各种照片在朋友圈晒,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其他兴趣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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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琲和妈妈坐在一家淮扬菜馆的卡座沙发上吃饭。俞映竹和往常一样,吃几口便看一眼手机,忙着回复生意上的各种信息。
“妈,吃完饭我们就回家吧,我不想去逛商场了。”莫琲体贴地说,“反正我衣橱里有不少衣服,再多买几件也没意思。”
“哦?”俞映竹的心思还在短信上,似乎没听清女儿在说什么。
“我们回家休息一会儿,晚上去外婆家吃饭吧,顺便陪她聊天。”莫琲提议。
上一辈子,莫琲的外婆在莫琲二十五岁后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病情随着时间加重,到最后竟是谁也不认识了,全部记忆像是一堆沙融化在了大海里,杳渺无踪影。
俞映竹放下手机,看向女儿,顺手拿起汤勺搅了搅碗盏,温柔地说:“难得今天我能陪你,你真的不想去逛商场了?”
“我真的不想逛商场。”莫琲认真地表示,“就这样说好了,我们吃完饭后回家休息,等傍晚再去外婆家。”
“你倒是有孝心。”俞映竹欣慰地笑了,“也好,是该去看看你外婆了。老人家也孤独,除了小苏阿姨,也没有谁能聊天的。”
莫琲点头,很快放下筷子,双手叠在一起,和一个乖学生似地看妈妈,笑着说:“妈,我问你一件事,你和我说实话好不好?”
“什么事啊?”俞映竹看着女儿正襟危坐的模样,一时间猜不到她要问什么。
“就是,你现在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异性朋友啊?”莫琲的目光露出狡黠的笑意。
俞映竹没料到女儿问的是这个,向来直白且带着些许锐利的眼眸难得划过一抹窘迫。她手握着汤勺,表情似乎有些犹疑,但始终不想欺骗女儿,定了定神后说:“有啊。”
出乎意料的是,她瞧见女儿的脸上当即展露出大方明朗的笑颜。
“你们交往多久了?是不是有段时间了?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啊?”莫琲心情不错地八卦下去。
“我和他认识一年多了,谈不上经常见面,短信聊天比较多。有时候我店里需要帮忙,他就会过来帮我……我和他目前也谈不上很亲密,与其说是男女朋友不如称对方是挚友。”俞映竹有些尴尬地说完,抬手拨了拨头发,又赶紧问女儿,“对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有预感啊。”莫琲避重就轻地说,“我就是觉得你有男朋友了。”
“什么男朋友,老杨他……他是一个朴素的好人。”想到那个朴实无华的男人,俞映竹笑容温暖,也不想再隐匿这段感情了,“他人不太会说话,但交给他的事他都能及时办好,让我觉得很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