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一下热门变异生物(898)
其他二人都望向他。谢松原又重复了一遍:“先去楼顶,在天台那里等我。听我的,速度要快。”
吴柏山和白袖对视一眼,都点点头。倒不是有多信任眼前这个男人,只是他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研究所主楼只有九层,他们目前大概在中段,要被那些手长脚长的变异生物追上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一秒都不容浪费。
哪怕手臂酸溜溜地发胀,双腿也像灌了铅般沉重,二人还是提着一口气,像两只兔子似的搬着昏迷的同伴爬了半层楼,一回头,却见谢松原还在窗边一动不动,陷入某种进退两难的犹豫当中:
他回到七年前,本应一心一意执行自己唯一重要且关键的任务,一旦分心营救别人,便很可能被吴祺瑞趁机得手。
然而谢松原一想起甲央,就忍不住联想到会不会有其他本可以得救的人因为他的松懈而遭遇不测,无法坐视不管。况且他心底明白,这些人会遭此劫难,本来就是因为他的出现。
谢松原的耳边仿佛浮现出了吴祺瑞的声音,在这一刻,他兀地理解了对方此举的讥讽用意。
你不是自诩有道德吗,你不是最看不起别人漠视生命吗?现在,研究所内剩下的所有人都将在你面前死去。
你必须做出选择,是头也不回地完成此行的“任务”,保护好七年前的自己,还是返身回去救其他所有人。
当然,无论你选择了什么,几乎最终都不可能成功。
无论你选择了什么,都证明了你隐藏在仁慈表面下的虚伪。
你所坚守的道德底线根本不值一提,也根本无法遵守,一切都是纸上谈兵,是虚假的美好幻想,是永远不可能到达的理想主义彼岸。你会在滔天的烈焰中痛苦地死去,被失败的狂澜尽情淹没。
你没有办法挽救任何人。
吴祺瑞尽情嘲笑着他的天真。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谢松原想,难道他就找不到一个两全之策吗?
高处的吴柏山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看出无用的悲悯正在这个男人的心中泛滥作祟。他高喝一声,急促的语调中不难听出他的心急如焚:“别看了。你可没法救所有人,现在连你自己都自身难保!”
他的话触动了谢松原的神经。对方像被神灵注入鲜活之力的石像,从怔忡中回过神来:“不。”
谢松原摇头,像在自言自语:“我可以……起码现在可以。”
已死之人无法再生,已经发生的过往都会被打上历史的烙印。他救不了苗贞、救不了母亲,救不了所有在这片土地上溘然长逝的人类,但他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接下来即将发生以及还没发生的一切都尚未可知,犹如飞舞在混沌迷雾中的蝴蝶。
现在是让蝴蝶自己寻找方向的时候了。
“你们先去,”谢松原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马上就来。”
楼梯上的二人又对视一眼。白袖摇了摇头,于是吴柏山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转头就朝楼上冲了过去。
楼下、窗外,密密麻麻的怪物大军犹如蚁潮,正在攀登研究所这座“巨塔”。从楼梯拐角向下望去,你会看见怪物各色的庞然身躯在楼道间拾级而上。
谢松原待在原地,深深吸一口气。忽然抓起一旁的红色消防栓,砸破面前的窗户。他抓起一片锋利的倒三角形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在一侧胳膊上划出一道割痕:从掌心蔓延到肘关节,深可见骨,长度超过四十公分。
皮肉被剌得外翻,鲜血毫不费力地喷涌出来,散发鲜浓的腥咸气息,像绸缎一样将他的整截手臂包裹起来。
谢松原沿着窗户爬了出去,来到外面的墙上,距离他不到十五米的下方就是一头虎视眈眈的野兽。
他侧身躲过变异生物飞扑而来的身形,迅速而又利落地攻击它的大脑,让这家伙可怖的爪牙在还没触及到自己之前就从空中坠落下去,像被折断双翼的蛾子。
青年平举起流血的手臂,寻找稀薄的天线信号一样左右晃动。猩红的鲜血从不到三十米的高处淅淅沥沥洒落,下起一场祭祀般小范围的腥咸红雨。
奇特的气息将所有正在外面游弋,甚至本已钻到大楼中的怪物又吸引着爬了出来,像吸食了致幻物质而精神恍惚的瘾/君子,像朝圣路上的愚昧又迂腐的虔诚信徒,像被精怪引诱着坠崖自杀的祭品。
对着这些头脑浅薄生物来说,还有什么是比神——比盖亚——比精神进化者更令它们失去理智、趋之若鹜的东西呢?
深黑色的河流改换道路,仿若哑光的毛毯,沿着墙面蜿蜒而上,追逐在他之后。
手臂上的粗长伤口每隔二十多秒就会自动复原合拢,谢松原要不断在这期间划出几道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