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文看对方只拿了下田的锄具,雨具都没拿,嘴唇动了下,到底没说什么。
林殊文开始种菜苗,偶尔悄悄扭头往旁边的田看,发现严爷干农活速度很快。
投去的视线忽然被对方捕捉,林殊文愣住,严融之拎了把铁锄往他的方向走。
少年蹲在田间,两只脚陷在泥地里,仰着脸:“严爷。”
严融之看了会儿,道:“菜苗间隔密集,这样不利生长,可以把它们再分散点距离。”
林殊文观察自己手里准备种下泥坑的菜,唇浅浅抿起,把坑挖远了一点。
他把之前种的大半菜苗全部移开位置,严融之帮他处理一部分。
半刻钟左右,严融之回头看见蹲在田里的少年身子就要往后倾倒,伸手揽了他一把,扶着腰让人坐稳。
林殊文恍惚中开始出神,他晃了晃脑袋,垂在肩侧的一绺乌发扫过严融之掌心的虎口。
严融之皱眉,紧盯少年泛白的唇色:“头晕了?”
过了须臾,林殊文缓缓点头,不好意思地开口:“头晕,腿很麻。”
严融之问:“能站起来么。”
林殊文借助严融之的手臂试图站起,双腿却纹丝不动。
素白文净的小脸绷得更紧,神情隐忍着扭曲,都皱成包子脸了。
严融之看出少年腿麻得不行,手臂施力把人放倒,就这么揽在怀里让人靠着自己放松双腿缓缓。
林殊文一双羽扇般漆黑的眼睫颤个不停,他既羞愧,又不得不抱紧横在腰前的手臂,凭借这股的力靠稳。
仿佛漂在水上抱紧自己的浮木,没个凭依的东西就会丧失安全感。
片刻,严融之问:“有没有好点。”
林殊文嗓子闷出“嗯”,猫儿般的眉眼低垂,方才种菜苗打起的精气神一下子全部蔫了,抬起靠在严融之身前的后脑,连别在发后的小啾都跟着他蔫了下去。
“谢谢严爷。”
严融之:“去田埂边上休息一下。”
林殊文也不坚持:“好。”
他沿田埂那条道找了块丛草少的地方坐稳,又把别在腰间的水囊取下,抿着壶口喝些水,解下身前的布包,把用油纸包好的馒头取出。
严融之看见少年坐在田岸上安静吃馒头,没靠近,继续处理还没挪完坑的菜苗。
漫过田野的风清凉爽快,林殊文乌黑的发梢扬起,伸手慢慢理顺了,就吃了一半的馒头用油纸包住重新收好。
那股蹲麻的眩晕退去,林殊文瞧见严爷还在给他收拾剩下的菜苗,立刻拔腿往田里跑。
严融之头也不抬,将一颗菜苗填入土坑:“吃好了?”
林殊文点头,又道:“还剩半个。”
严融之道:“吃得太少了。”
在田地忙活不过半日,天幕愈发黑暗,带来几分压抑。迎面的风夹来雨丝,额头落着湿凉的气息。
林殊文仰脸遥遥远眺:“要下雨了。”
他把立在田埂的纸伞拿起,水珠一下子打在伞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林殊文打算回旧屋呆着,侧身张望,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还在雨下,迟疑半息,又下了田,站在对方身边抬高撑伞的胳膊。
“严爷,你没带雨具。”
严宅离此地较远,林殊文问:“罗大哥不来接您么?”
如果他没记错,严家配有马车,怎么这会儿一个人都没看见。
严融之神色平和:“他们随我在外走南闯北十余载,眼下也到了安稳度日的时候。”
林殊文问:“严爷也一样么?”
严融之轻微点头:“自然。”
林殊文还以为严融之会很忙,对方却开口:“有的事交由下边的人打理即可,跟我过来的一队人,在外头耽搁太长时间,大多年纪都到了,近日安顿下来后,开始各自说亲,准备办婚事。”
林殊文听得入神,提起婚事,不由想起自己有门定下不久,又不了了之的亲事。
他压下很轻的苦涩,不去想过往,问:“严爷要准备成婚么?”
严融之低哂:“暂无这个打算。”
林殊文又不说话了,呐呐:“我方才失言。”
关乎私人隐秘的事不该随口就问。
雨越下越急,周围的田野山谷逐渐浮起一层蒙蒙的雾气。
林殊文本该可以自己先走,可他执伞在雨中等候,不见有人送伞过来。
少年轻抿的唇一松,迟疑道:“严爷,你到我家避避雨吧。”
走回旧屋不用半刻钟的脚程,严融之将林殊文来时背在身上的东西放在左手拎起,右手撑伞。
林殊文浑身轻闲,途中想过把东西拿回来自己拎,严融之道:“专心看路。”
于是林殊文就乖乖听话了,路面泥泞,他担心自己脚底打滑在人前出糗,看路看得格外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