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光冲走花瓣,也冲走两人交谈的兴致,而且山道泥泞起来后不太好走,两人便都安静下来,谁也不说一句话。
于观真不识得路,很快就落在了崔嵬身后,只管跟着,好在经过跟鬼雾还有谢长源的尸体赛跑后,他对身上这种轻功或者说是灵力的把控力变得很强,几乎做到了随心所欲,绝不会发生超车跟刹车坏了的意外事故。
他跟在崔嵬身后,手还得挽着自己的头发,古人的头发总是留得又长又多,而原主人显然没有什么脱发的困扰,这会儿就跟蛛丝一样密密麻麻地网着身躯,过了花草树木的水汽,更显出点厚重来。
于观真将头发尾端拧成一捆夹在指间打转,心道:如果崔嵬这样的人都不是剑仙的话,那这个世界的仙看来含金量还值得信任,说不准能找着回家的路,即便找不到,也可以问问我到底是怎么来的。
按照崔嵬的意思是不要进县城,免得半途无端惹上麻烦,而且既要赶路,山道才是捷径,因此他们就赶了一整天的路,要不是挂念于观真的伤势,说不准连夜间都得继续加班。
于观真还没吃过这种苦头,倒不是说他没有爬过山,可是现代的爬山是有路的,哪像这荒山野岭的,路得自己走出来,还满山都是树,亏他自诩方向感不错,哪知道在这个时代颜面尽失,变成个真路痴。
唯一庆幸的是崔嵬简直是个活地图,在夜间都全无阻碍。
“这里不远有个荒庙可供栖身。”
崔嵬望着远处的黑暗出声道,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没多会儿两人七弯八拐地在林子里一绕,居然真在荒山野岭之中出现一座破庙。
庙宇残破不堪,木制的牌匾上漆都掉了个精光,辨认不出到底曾是什么庙宇,正要坠不坠的斜挂着,看起来岌岌可危。这座庙并不算很大,只有一个正殿,进去就看得到瓦破地裂,看起来年久失修,窗户早就掉了两扇,正呼呼往里啸风,听起来十分阴森。
而且因为下午才下过雨,从地砖里生长出来的杂草上还带着水珠。
崔嵬非常熟练地开始收拾整理,他先寻了个屋顶瓦片没坏的地方,又就地取了些杂草束成一块儿洒扫地面,很快就收拾出片空地生火。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庙?”
于观真将小小的庙宇转了一圈,很快又回到正中央,望着台上供奉的神像,随口发问道。
“地上有路。”比起之前解答梅花时的和善,崔嵬此刻无疑显得冷硬了许多,好似这个问题触怒到他了,那双碧色的眼睛在火光后幽幽地闪烁着光芒,极明显地转移话题道,“火已经生起来了,你坐过来休息吧。”
于观真应了声,目光仍是不住地打量着神像,虽只是泥像,但雕刻者必然有非常高超的手艺,且倾注了无数心血,否则绝雕不出这样栩栩如生的神态来,可惜时间长久,许多地方都已残破,显得美中不足。
“这神像是什么来头?”
崔嵬正在烤暖他们晚上的干粮,几块面饼而已,他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冷淡道:“是山神,许多妖灵精怪修道有成之后,都会化作人形来人间嬉戏,有些会行善举做功德,有些则为祸人间。要是做了足够多的好事,就会被当地人尊为野神,受香火供奉,不过它们大多还需要再修炼,因此大多昙花一现,失了神迹之后,这些庙宇也自然门可罗雀,荒废于此。”
不知道为什么,于观真隐隐觉得崔嵬似乎对这种事有所抵触,科普起来固然周道,可与谈及梅花甚至是教导弟子时的口吻截然不同,如果不是那场雨有什么古怪,就一定是这种事令他感觉不舒服,于是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决定少问崔嵬一些这方面的事,除非必要。
两人分吃了三张饼,在火堆的温暖下打算休息一晚,歇歇这双疲惫的腿脚,可是于观真才刚躺下,就“啊”地惨叫出声来。
崔嵬警醒地坐起身来:“怎么!”
“没,我的头发压住了……”于观真正在跟自己的头发做纠缠,刚刚少说扯到了几十根,他疼得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心中不禁对留长发的姑娘们抱以十万分的敬意,嘟囔道,“本来我那个女徒弟每天都给我梳头发的,我自己不懂这个。”
崔嵬不免失笑,他原本以为这人城府深沉,没想到竟也有这样娇憨可爱的时刻,倒像个赌气的瓷娃娃,缓缓道:“你前尘尽忘得倒厉害,过来,我帮你梳。”
于观真从长长的额发下飞起一眼,满怀期望地望着他,乖乖走过身去。
灼灼火光之下,崔嵬拿着梳子慢条斯理地为他梳着头发,于观真只觉得好似一场舒服的头皮按摩,叫他困意不知不觉就上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