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很多事情都想知道,但恐怕你不会告诉我。”于观真显得很是从容,压根没有被抓住的羞怯跟窘迫,这让狄桐很是敬佩,他这辈子见识还太浅,不知道这压根算不上什么厚脸皮的事。
“那要看你想知道什么?”
“好,我问你,洗石山上的封印为什么而破?”于观真稍稍支开凳子,将一双长腿舒展开来,慢悠悠道,“它们又会不会再来?”
崔嵬冷冷道:“有眉目,不过我还要再确认。至于鬼雾,我也在等。”
于观真扬起眉毛道:“看来我们要在这里留几天了?”
“少则两日,多则五日。”崔嵬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对他的仪态略有些不满,“此处有我寻觅很久的线索,暂时不能轻易离开,烦请缥缈主人多留几日了。”
于观真缓缓道:“倒也不必如此客气,既然结伴同行,好歹也算是有些交情,你大可叫我的名字。”
崔嵬很老实:“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可真是见鬼了,居然这么凑巧,于观真刚好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他眨了眨眼,流动的眼波,微笑的嘴唇,连带着那点镇定都一下子僵在了原处。
这么出名的人,怎么可能连名字都没有,难道平日大家都不称呼的吗?
他甚至忍不住想问问崔嵬:你跟人家打架,连剑都输掉的时候,难道没想过问问这个人叫什么吗?
盲婚哑嫁已经是封建恶俗,现在居然发展到比试都不留姓名这种极端地步了?
好在原无哀很快就善解人意地开始解释起来:“我与狄桐可要回避?”
这让于观真下意识看过去,对方却神情自若地继续:“前辈从未留过名姓,想来定是很不得了的规矩。”
原来如此,这倒方便了,只是这么奇怪,原主人居然没留下名字,还好外号还算雅致,没叫什么铁牛大王、猛虎英豪之类的。
于观真神思稍定,很快便笑道:“他要是唤我的名字,你们不仍是要知道,总不能将自己弄成个聋子吧。”
“是晚辈考虑不周。”原无哀困窘一笑,行礼道,“既是如此,我与狄桐就斗胆留下了。”
每个人都有名字,一个人的名字取决于本人的价值,然而一个被隐藏数十年而无人知晓的名字,无异有了它本身的魅力。
毕竟它已经变成个秘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狄桐无端觉得有点激动,他像个乖乖的学童那样坐在板凳上,屏息等待着这个秘密的到来;原无哀虽没有他那么明显,但心也在怦怦直跳。
于观真看着两个年轻人几乎要闪烁出星星眼的表情,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这让他多少有些明白原主人的想法了,因为他这会儿也有点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
名字就是名字,它要是承载了太多期待,就不仅仅只是名字了。
最终于观真还是开口道:“于观真。”
这个名字虽然不俗,但是它似乎不太适合缥缈主人这样的人物,再细细想一下,又好像没有比这个名字更适合他本人的了。
狄桐眨了眨眼,他心中洋溢着得知秘密的喜悦感,情不自禁道:“原来前辈的名字也跟寻常人的一样啊。”
原无哀毫不犹豫地一手勒住他拖出去,另一只手则稳稳当当地托起桌子,面不改色道:“师叔,前辈,你们二位慢聊。”
没想到他看着斯斯文文,居然有这么大的怪力。
“这个孩子有时候未免话太多了些。”于观真镇定自若地看着狄桐扑腾的双腿,轻声道,“也太爱说出来了。”
崔嵬竟然无言以对,他沉默片刻后转移了话题:“你不该跟狄桐说那些话。”
“哪些话?”
“昨夜,他回来之后说的那件事。”
于观真恍然大悟:“噢,我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个瘟疫村的女子,为什么?说起来,我倒是有件事很好奇,你分明是他们的师叔,多少也算半个师长,之前看出沈秀娥的事,也不见你告诫他们,难道你指望这群孩子自己把脑子想破了,想出这些道理来吗?”
这话说来有些针对,崔嵬不答反问:“他要做什么样的人,看到什么样的世界,本就是他的选择,我为何要干预?”
“按照你的说法,那些传下古籍道理的圣贤岂不是在提笔那一刻就该死。”于观真本想将胳膊架在桌子上,突然想起桌子刚刚被原无哀提走了,于是毫无迟疑地往下落去,拂了拂下摆,慢悠悠道,“难道他们敢说自己所写的全对,皆是真理,半个字都没出差错?”
崔嵬皱眉道:“你胡搅蛮缠。”
“啧,瞧瞧,这里有人说不过人就赖别人胡搅蛮缠。”于观真欣然一笑,“听起来不知道是谁比较胡搅蛮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