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被打压控制的时代里,除非有资质修仙,否则大多数女人都没有出头的机会,可沈秀娥与越盈缺却在这种压抑的情况下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来,打破这顽固的窠臼,不断地往上生长着。
白城主没有理由不爱她。
也许有些男人会恐惧甚至害怕这种女人,然而于观真心中只有欣赏与赞叹。
崔嵬只是用一种温柔而平静的语调说道:“因为你同样厉害。”
于观真眨了眨眼,微微仰起头,他带着点笑,像个准备恶作剧的顽童:“也许是因为我同样有福气。”
崔嵬哑然失笑,摇摇头道:“只可惜他们都似昙花一现,你可要努力活得长一些。”
于观真没想到崔嵬会跟自己说这样的俏皮话,一口气呛住,当即咳嗽起来:“你这样,是不是对死者不太敬重啊。”
崔嵬只是望着他,大概意思是本来是他挑起这个话题的。
“好了,不说这个。”于观真想要掩饰尴尬,立刻伸手摸了一个橘子开始剥皮,转移话题,“莫离愁既然与你说那些话,想来他的木头脑袋终于灵光一回,是想通了?”
崔嵬点了点头,接过于观真递来的半个橘子,上头连雪白色的丝络都已尽数除去,他吃了一瓣,只觉得汁水酸甜,便又添了一瓣入口,等吃完才作答:“嗯,他没有明说,不过我瞧得出来,他是很钦佩越姑娘的。”
于观真见他喜欢,干脆把自己的半个也给了他。
其实越盈缺跟莫离愁的痛苦并不相同,前者是被时代所束缚,而后者半生都试图解救那个被困在当初灭门惨案里的孩子,他的痛苦太私密,太自我,是一条个人的枷锁。
并非是越盈缺的痛苦打败了莫离愁。
而是莫离愁终于打败了自己的痛苦。
虽说不是自家的孩子,但毕竟处了这么久,多少也算是有些感情了,难怪那孩子蹲在屋顶思考人生,原来是真的在思考人生。
日行一善果然是有好处的。
于观真给自己吃就不太讲究了,直接端着橘皮将橘子一瓣揪出来塞进嘴里:“你就是来与我分享这个消息的?”
“嗯。”崔嵬轻声道,“我想,你知道这件事,应当也会与我一样高兴。”
于观真的手一下子顿下了,他仔细地凝视着崔嵬,好半晌才道:“你为什么还愿意这样跟我说话?”
崔嵬只是静静看着他:“因我甘之如饴。”
第167章
这句话在之前也曾听到过。
那时候于观真甚至为此感到怦然心动,然而此刻他却觉得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
这感觉就好像你很想得到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时,人的脑海里涌现更多的其实是占有这种美好,想要千方百计,甚至不择手段地去夺取。一旦拥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种占有反而化为了疼惜。
在与未东明同行的这段时间里,于观真经常会在各种各样的时刻里想到要是崔嵬在这里就好了,可是当崔嵬真的站在这里的时候,他却又希望对方最好不要跟自己扯上一点关系。
崔嵬不该是这种……等着别人来决定他的悲喜的人。
哪怕这个人是于观真也不行。
他身体里好的那一半珍视、怜爱、呵护着崔嵬;可是坏的那一半又突然开始警觉地恶意揣测这种宽容体恤是否来自于毫不在意。
这种感觉很奇怪,于观真并不是不高兴,正相反,他很欣喜,然而欣喜并无法令他忽略这种异常的行为。
他是很清楚自己骨子里是有点疯狂的,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漠视未东明的危害性,不会无视莫离愁的痛苦,不会放着平静的生活不过,而去天南地北地搜寻令人胆寒的敌人。
于观真很想要沉迷在崔嵬的温柔里,然而他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崔嵬愿意与自己说话,愿意与自己同行,已是非常不易。
然而他所得到的,却是远远超出自己所预料的,这一点也不正常。
这种异常,就如同于观真当初在苗疆时听闻崔嵬关心伤势一般,既为这种关心所感动,又忍不住揣测对方是否在期待分别的时刻到来,毕竟他们不是朋友,而是对手。
你是爱我,还是抱有其他的心思?
因为崔嵬不是未东明这种只在乎感情的人,他冷静、理智、敏锐,根本不会痴痴傻傻信任一个人到底,而且他会撒谎,会说很好听的话,会嫁接一些语句,让人以为是自己想听到的那些话,是自己想要的那些信息。
就像欺骗未东明那样。
于观真是个非常刻薄的人,他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买单,然而要是崔嵬故意撒谎骗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哪知道崔嵬看着他变化的脸,忽然轻轻地笑起来,然后偏过头去看向桌子上的那些线索:“你这个模样让我想起了在慈安寺的时候,我分明什么都没有说,你却已经猜中了我的心思。你现在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不骂你,不生气,反倒与你说这些趣事,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