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别说这么多人,纵然是百人,能齐声都已了不起,这些人声调各异,全无指挥,竟唱得很清晰,生出令人不敢冒犯的神圣来。
雾雨濛濛,却浇不灭火龙,浇不熄这热情。
这首歌的音调十分奇怪,歌词也离奇:“盘王高高,云朵采采,大岭生是盘王骨,江流原是盘王血,岭高千载承风雨,江流万年永不枯,日月神明来相配,化作他与盘王妻。庚生盘王草青青,庚佑盘王身白白,愿我盘王福寿久,无灾无病一身轻……”
这首歌说来倒不难理解,青山江流应当都是比喻盘王的功绩伟大,日月神明既是情侣,在这里就意味着他们夫妻恩爱。庚生盘王,说的是盘王认庚树爷做新父,意为新生,因而后面的几句话都如同祝福新生儿一般。
歌才唱到一半,众人忽然惊呼起来,原来是空中倏然跃起一名手持弯刀的少女,她做普通苗女打扮,掠过诸位祭司,直奔大巫祝而去。
她看起来小巧纤细,身体轻盈得几乎没有斤两,如同夜间的萤火漂浮着,可那把弯弯的刀却斩出万千月色。
那简直是把妖艳的刀,一瞬间斩出数万刀纤瘦的新月,那蓝湛湛的光舞成密不透风的圆月,挡住了上前来的数位祭司。
刀上白芒盈盈,在雾雨里盛放出绚烂的月色,于外人眼中看来,简直是惊心动魄的美景,刀芒凝成实体,铺天盖地而来,无数明月如流星般冲向了大巫祝,刀芒磋磨,发出尖利的长啸。
众人被这刀势压住,只觉得浑身发震,头痛欲裂,竹楼顿时被粉碎成末,唯有大巫祝与兽皮鼓巍然不动。
那汹涌奔流的弯刀停在了他面前。
“这样的本事,就想来杀我?”大巫祝微微一笑,“未免太放肆了吧。”
不见他如何动作,那些月华便尽数消散,少女在空中并无着力点,招已老,竟借着弯刀之力于空中翻飞起来,又硬生生劈下一刀。
“愚不可及。”
那少女仿佛受了什么重击一般,突兀飞出身去,于观真只觉得手灼热痛苦,低头一瞧,手背上竟浮现出鲜红血线来,看起来隐隐有断裂之势。他不假思索,抢身飞跃而上,将那少女抱在怀中定睛一瞧,竟是自己那位女徒弟。
少女吐血不止,苗衣染得半红,手中还死死握着弯刀,她脸色黯淡,定睛一看眼前人竟是于观真,不知心中何等滋味,艰难道:“师……师尊?”
果然是之前跟八戒一起追大徒弟的那个姑娘。
于观真本没想跟她们还有交际,自然没记住名字,如今见着熟人面孔,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只沉声道:“是我。”
他手上疼痛稍缓,便知晓这蹊跷确实与这女徒弟有关,纵然大巫祝再怎么老交情,这会儿顺序也只能往后靠靠了。
少女昏厥前又道:“救我。”
“只怕不救也得救了。”于观真忍不住吐槽了声,他将少女抱在怀中,虽不知前因后果,但暂且只能保她,苗疆人此刻已经反应过来,他直奔三人小船,人未至,声先发,“快走!”
崔嵬一篙已然撑开,他此力非凡,还掀翻了附近的小船,连带着倒了不少人,许多苗疆人生在水边,自然擅长水性,便直接涌入江水来捉他们,只是最在前的几个被打了头,一时沉下去,倒闹得后头手忙脚乱要去救命。
舞龙火的干脆将火龙分了尸,举起热腾腾的火把做箭,朝着小船急射而来,崔嵬此刻已划出数十尺,火落在水里,嗤嗤就化作青烟,有个不讨巧,将刚浮上来的苗疆青年烫成了地中海。
于观真正巧踩在他脑壳上,险些滑了一跤,于是旋身稳定,怀抱少女回身望向大巫祝,只见那人与一只鼓站在一起,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的场景。
十几个黑衣祭司已然奔向四周,显然是决定用咒术拦下他们,船底不知何时涌出密密麻麻的虫群,方觉始一边对他们放迷针,一边在船边撒药粉,忙得不亦乐乎。
等到于观真跃上船头时,雾雨已散,再无视线阻碍,皎洁的真月终于露出真容来,他衣带当风,看着岸上怒气冲冲的众人,听方觉始大声叫道:“真惊喜!才化敌为友,好嘛,连饭都自己做的,当地美食一口都没尝上就又变敌人了。”
“何必废话。”
崔嵬一蒿撑出数十尺远,水流又湍急,不多时别说苗疆众人,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往哪儿去了。
于观真跪坐下来,仍搂住少女,她受伤极重,只能先以灵力护住心脉,又问道:“我们去何处?”
崔嵬居然记得路,他面不改色:“先回去将小楼搬空,莫要辜负大巫祝的美意,之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