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险些没当场晕过去。
这么厉害的人,她是怎么都不可能弄死了,但是她不弄死陆无为,陆无为就要来弄死她,她说来说去,不还是死路一条?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浑浑噩噩,一路从公子苑的大门儿晃荡出来了。
这时已经是子时夜半了,原本最繁华的红袖街此时寂静无声,锦衣卫办案,整条街都被清了,人们跑的匆忙,地上的摊还没收,房檐上挂着的红灯笼随着风摇荡。
之前的热闹喧嚣仿佛成了一场梦一样。
时雨也觉得前些日子的她像是做了一场梦,徒劳无功,现在什么都做不得了,她茫茫然,寻不到脚下的路,失魂落魄的一个人往街尾走。
她魂不守舍,从未回过头,自然也就瞧不见,一道身影一直缀在她的身后。
——
陆无为方才一直藏在暗处里,待到时雨出来了,他便跟出来送。
他想,时雨现下应当是很乱的,所以没去凑上去,只远远目送时雨走出了红袖街。
红袖街外,很多马车都等着,方才清人的时候,那些小厮家丁都被撵出去了,时雨府的小厮便等在外面,陆无为瞧见她上了她府的马车,瞧见马车跑走了,他才转而重新回到公子苑。
公子苑的事情还没结束呢,这里要查封,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要被封住,转移到北典府司里去,除此以外,还要把抓来的一些无罪的小倌、涉嫌有罪的恩客都一一审问,有些要带回北典府司去审,有些直接在公子苑审。
今日公子苑的恩客一部分被抓了,这一部分里,就包括李现之。
还是陆无为亲手抓的。
他有那么一点阴暗的,叫嚣的,不可与外人道也的小心思。
在时雨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时候,他不想让李现之出现在时雨的面前。
这种不见硝烟的战争,陆无为玩儿的很顺,他天生便适应藏在昏暗的角落里,捕猎或绞杀他的猎物和敌人,他是最好的猎人,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姿态,来做什么样的事情。
他挖了个坑,把李现之埋进去了,几日之内,李现之都出不来,他又挖了个坑,摆在了时雨面前,时雨进或不进,都由她自己。
陆无为回到公子苑的时候,正瞧见李现之一脸恼怒的与一个锦衣卫道:“我乃是朝廷命官!尔等岂敢无证抓我?”
陆无为进来时,双方远远对上了一个目光,李现之更恼了,他脖颈上的青筋都在颤,似是想扑过来捅死陆无为一般。
他当然想捅死陆无为!
他不知道陆无为是谁,不知道时雨为什么来这里找陆无为,也不知道陆无为为什么跟一群锦衣卫搅和在一起,他只知道,时雨被这个男人诱走了,他欺时雨年少无知,天真纯善,欺骗时雨!
否则,时雨怎么会涉足这种地方!
——
陆无为瞧了一眼李现之,平淡的收回视线,随意拉了一个同僚,与对方道;“那白衣公子,仔细审审,似是与此案有些关联,他是官身,要小心,一切流程都要合规,不要被挑出问题。”
对方并未多想,直接应了:“放心,只要合流程,天王老子也得下狱。”
别看他们没有官衔,但锦衣卫这身飞鱼服,就算是三品大员瞧了,也得抖一抖。
陆无为是暗子,他说有关联,那可能是在公子苑中瞧见过,仔细审就是了!
说话间,对方直接奔着李现之去了。
陆无为则淡然的往旁边一站,靠着柱子,面无表情的看好戏。
他这人看着冷淡寡言,沉稳听令,好似生了一副任人磋磨、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吞的模样,但实际上,只要稍微了解他一点,便会知道,陆无为最是有仇必报。
他是有野心的人,否则不会咬着牙进锦衣卫,不会来做暗探,不会忍耐卖.身,他要凭着自己的本事往上爬,所有与他敌对的人,他都会踩在脚底下。
忍这个字,与他从不搭调,平素没仇,他都要搜罗一下旁人的罪状,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跟李现之有了一个“仇”,不动手他就不是陆无为。
咬人的狗从来不叫的。
李现之被那锦衣卫拎走的时候,正是夜凉如水的时候,一切喧嚣混乱都渐渐被拉下序幕。
公子苑内的尸体被拉走,公子苑被封上,小倌与苑主被拉走,陆无为还得跟着回北典府司连夜审人,李现之连带其小厮也被抓走,唯独一个时雨晃晃悠悠的回了府。
她回府之后,沐浴都提不起来力气,脱了衣裳滚进床榻内,便浑浑噩噩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