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脆转过头不去看她,只道:“让马车快一些,我要早些回。”
但他心里,却又想让马车慢一些。
说喜欢的那个,眼底清明无半丝杂念,从不说喜欢的那个,却喉头发紧难以出言。
情愫在暗里涌动,有真有假,就是难辨些而已,时事倾轧,输赢难定,甚至有时候,谁是猎人都分不清。
马车很快便到了公子苑,时雨放陆无为下去之前,还可怜巴巴地揪着他的衣袖,非要讨一个时间。
“陆哥哥每日深陷于此,人家心口都痛。”时雨一边说,一边拿柔脂一般的细软指尖去揉陆无为的手背,一下又一下,猫儿一样半个身子都压着他,不准他下车,奶喵喵的叫:“陆哥哥到底何时肯与我走呢?”
这句话,时雨翻来覆去问了很多次了,但陆无为一直没给个准确的消息。
到了今日,他维持着下马车的姿势,左臂上却贴了个娇软美人,贴的他心烦意乱,一句“明日”竟是脱口而出。
时雨大喜:“当真?那我明日去哪里接你!”
陆无为话出口,便知道不好了,明晚会有一批新的娈.童入苑,锦衣卫准备拿贼拿赃,所以特意将动手的时日定在明晚。
也就是说,明晚正是锦衣卫绞杀这个公子苑、拿苑主下狱的日子,过了明晚,他便能恢复锦衣卫的身份了,自然也能同时雨说上一句真话了,但是这是机密,他不该说的。
当真是美色迷人眼,柔情醉人心!
“明晚不行。”陆无为闭了闭眼,狠心用手肘一托,将时雨送回车内,道:“后日,我自会去寻你。”
时雨哪儿干啊!她想跳下马车去追,但陆无为跑的飞快,她已来不及了,干脆趴在马车的车门处远远的喊:“说了明晚就是明晚!后日太久了,你可知这一日我要怎么过呀?我夜夜无眠,我度日如年!陆无为,你没有良心的吗?”
四周没什么人,时雨也不怕被人听见,所以拔高声量又喊了一遍:“夜夜无眠、度日如年啊!”
陆无为跑的更快了。
他从时雨停马车的地方,一路跑回到了公子苑的后巷,准备回公子苑。
后巷位于公子苑后五十步处,公子苑喧嚣热闹,便衬得后巷寂静幽深,这后巷砖石不怎么平整,缝隙里还有青苔野草,风一吹,便吹的他身上的纱衣纷纷而飞。
陆无为踏入后巷时,便听见后巷里突然响起来一阵“咕咕”声,顺带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动静。
“咕咕”声,是锦衣卫常用来传信的声音,他们模仿各种鸟叫,形容各种情况。
此时,是在公子苑后巷里蹲守的锦衣卫在哄笑。
这群畜生耳聪目明,远远瞧见陆无为下马车、听见时雨喊“夜夜无眠度日如年”,全都来劲儿了,远远地见了他,就开始咕咕咕的乱吹,陆无为都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当真是公子苑头牌!陆校尉名垂千史啊。”
“瞧瞧把人家小姑娘勾的!陆校尉好手段。”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做卧底都能做成这样,不愧是陆校尉啊。”
“真是好大一辆马车啊!”
“谁家的锦衣卫做成陆校尉这样?干脆洗手与你家做外宅吧!”
陆无为冷着脸,面无表情的踏过了这一路的“咕咕”声,顺带数了数后巷里藏匿了多少人。
起码十几个。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啊。
——
陆无为重回公子苑继续当他的暗探,与宾客或龟公周旋,时雨已回了康佳王府沐浴休憩,扑到被子里夹着花枝软枕疲惫的滚上两圈,他们俩各有各的事儿要忙,短暂的将对方忘到了脑后,扑向自己的花团锦簇、或一团乱麻里。
而就在他们俩按部就班的沉淀回自己的此间事中的时候,李府与顾府却闹了个天翻地覆。
那位顾青萍顾大姑娘,本就是个孱弱多病的身子,性子还敏感自疑,在巷子里被吓的昏厥之后便生了高热,先送回到了李府,请了大夫来治,人还尚未醒来,顾府的人便已听了信,扑来了李府。
顾青萍的大兄到了之后,还听闻了一些流言蜚语——她妹妹竟还与李家大公子暗通款曲!
谁不知道李家大公子已与安平郡主订婚,择日便要成婚了?
他亲妹妹,旁人不知道,他自己却清楚,顾青萍谨小慎微又多愁善感,路边碰上一只野猫都要喂些食水,伤人的事情半点不做,晚上夜路都不敢走,养于深闺,每日靠着汤药吊命,怎么可能那般大胆,与旁的有婚约的男子勾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