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晚他还在远处孤身坐着看塔,只是一夜便不见了人影。
应见画并非是个会临阵脱逃之人。
邹持闭眸掐算,半晌后?摇摇头:“寻不到,好像被无形的灵力?阻挡住气息。”
就像是本命灯灭的庄灵戈一样。
乞伏殷不耐烦道:“不就是夙玄临的徒弟吗,有他没他都一样。现在四?圣物已?齐了,快入塔吧,过了子时气运衰竭,要想破阵便更难了。”
崇珏站在灵芥之外,看着仍然在不断塌陷的通天塔,始终沉默不语。
良久,他才突然道:“不必了。”
乞伏殷不耐道:“什么意思?”
“不必破阵了。”
众人察觉到他话头不对,也跟着从?灵芥走出,齐齐看向?远处的通天巨塔。
寻常人若是随意一瞥,其实并不能察觉到哪里?不对,不过在场众人皆是圣物,定睛看去,就见昨日还在一点?点?往下掉落巨石的通天塔,竟然诡异地出现一点?歪斜。
原本四?处都往下掉落巨石的巨塔,此时只剩下一个方向?的塔身,像是落雨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落。
石头落地激起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原来数十里?之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灰尘漫天而飞,遮天蔽日。
的确不必破阵了。
不到明日,这通天塔八成就要彻底倾倒,横贯整个三界。
崇珏大乘期神识铺天盖地而去,眉头越皱越紧。
通天塔实在是太过巨大,就算是三界第一巨山在它面前也渺小得如同蝼蚁,若是任由它直直砸落,恐怕所压毁之处,能遍布半个三界。
一半旧符陵、整个乌鹊陵都在其中。
邹持等人正蹙眉看着,却见旁边的崇珏突然一改常态,几乎带着厌恶地道:“东南方向?先入塔,毁了塔中长明灯再说——你?们磨磨唧唧生崽子呢?一群蠢货。”
众人一愣。
崇珏说完后?,眉眼又转瞬化为清冷的禅意。
他揉了揉眉心,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体内还有个没彻底融合的恶念。
恶念大概记起前世夙寒声?被这通天塔间接逼死,在识海深处已?经烦躁许久,此时没忍住挣扎着跳出来无差别?地嘲讽每一个人。
邹持和乞伏殷挨了骂,却莫名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崇珏无奈道:“你?们带着宫菡萏先入塔。”
宫菡萏就像是真?正的灯一样没什么存在感?,始终安安静静坐在那不吭声?,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
乞伏殷道:“那你?呢?”
“我去寻应见画。”崇珏道,“半个时辰内无论我寻不寻得到人,都会入塔。”
乞伏殷不耐烦极了,但又不能插手崇珏的决定,只能沉着脸拂袖而去。
崇珏目送着三人离去,神识更加往外扩散,一点?点?追寻应见画的踪迹。
千里?之外的高空上。
夙寒声?孤身坐在画舫的边缘栏杆上,晃荡着腿看着下方缭绕的云海,眸瞳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晋夷远倚靠在旁边,懒洋洋道:“我们入夜才能到,不去休息休息吗?”
夙寒声?墨发被吹得胡乱飞舞,轻轻摇头。
晋夷远也学着他的姿势坐在栏杆上,道:“如今通天塔塌陷在即,方圆百里?画舫无法?靠近,到时候恐怕得御风过去。”
夙寒声?虽然修为不怎么高,但这三年早已?学会御风:“好。”
晋夷远挑眉道:“有心事?”
夙寒声?本来没心没肺,只用在学宫等崇珏回?来就好,可兰虚白一句卦象却将他妄图混吃等死的心给彻底搅和乱了。
前世他宁可死也不愿意将凤凰骨交出来解救什么黎民苍生,但重来一世好像怎么都逃脱不了圣物生来注定的命数。
夙寒声?打了个哈欠,恹恹看着好像永没有尽头的云海:“就觉得什么命啊运啊什么的,怪无趣的。”
既然所有事皆是命中注定,自己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被别?人操控的,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供人取乐吗?
夙寒声?也没多说,草草和晋夷远寒暄几句,便回?了住处,继续寻崇珏。
但不知是烽火台被拦截了,还是崇珏还在忙,传讯始终传不出去。
夙寒声?蔫得将法?器一扔,躺到柔软的榻上。
他清楚自己若是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八成又得犯病,只好强迫自己沉沉睡去,最好一觉醒来就能到通天塔。
这一觉睡得极其昏沉,隐约间好像又听?到了那句童谣。
夙寒声?浑浑噩噩睁开眼睛,下意识以为又回?到那个躺在摇篮中的梦。
但举目望去,却是身处遍地血泊的无间狱。
残破的屠戮阵法?中,浑身是血的男人搂着他,哼着童谣哄他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