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格里+番外(97)
“朕信你。”
良久,炆帝才应道,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很低很低,像是一缕即将被残阳化开的云。
“你走罢,朕累了,该歇歇了。”
“我听见长怜……在唤我了。”
桑岚走出殿门的时候,迎面袭来的秋风萧索而凄凉,伴随着轻缓又急切的脚步声响起,他在伫立片刻,便听闻身后的宫殿内传来宫人夹杂着悲恸的高声宣告。
万里晴空骤然变得沉暗无声,像是在遗憾,又像是在缅怀,为了某位曾经塑造了一个伟大王朝的帝王的离去。
第36章
炆帝星驾后,彧王谢流庭奉先帝遗诏,于灵前继位,成为新皇,并定于先帝丧礼后一月行登基大典。
这场皇位的交替就此落下了帷幕,其过程看似平和而没有流血之争,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方晓得这其中的暗流涌动。
无人敢质疑新皇皇位的取得——参与了全程的众人心知肚明,哪怕没有这道诏书,彧王殿下凭借自己的手段,恐怕也会成为继任皇位当之无愧的人选。
有通晓时局之人暗中猜测,就连两位兄长接连败落的背后,恐怕也有这位看似儒雅新帝的手笔。
而这些诸多的猜测以及暗自流动的不平,都随着先帝的葬礼一同落在了泥里,如同没入泥潭的石子,再也没了声息。
在新皇主持举行丧礼的同时,朝中的血液以及皇城中的人手也在不经意间进行代换更迭。
不过短短数日,原本隐有动荡之势的朝纲便在谢流庭的雷霆手段之下彻底稳固下来。是以,还未及登基大典,朝野上下便尽数剩下彻底臣服与拥护的声音。
桑岚从炆帝逝后的那一日,便一直如往常那般陪在谢流庭身边,见证了他怎样沉着且有条不紊地安排了先帝的丧礼,又怎样狠辣而果决地整顿了朝堂,处理了各种各样在他看来称得上纷繁复杂的事务。
这个男人看似温和亲善,实则强势而冷静,不管是心性还是行事,都足以令所见者叹服。
但桑岚却觉得,这段时间的谢流庭,平静又理智得可怕,就连炆帝逝后,对方都并未落下一滴眼泪,甚至连悲伤的情绪都寥寥,唯有那日在清心殿外,听闻驾崩的消息后,拥着桑岚沉默了很长时间。
“塔塔。”
“……塔塔?”
被人轻唤回神,桑岚顿了顿,从许久未曾翻动的书页中抬头,对上身侧谢流庭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是陷入沉思了很长时间。
“啊……抱歉。”桑岚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手指轻轻划了划纸面,缓慢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谢流庭见状蹙了蹙眉,没说什么,反倒直起身向他走来。他们之间不过两步的间隔,是以谢流庭几乎眨眼之间就到了桑岚的身前。
他们如今所居的寝殿较之原本彧王府的卧房宽敞了数倍,但两人所用的桌案却仍然如原先一般,保持着一个亲近的距离。
谢流庭有时在寝殿中处理政务时,也未曾避讳过他。
额间覆上一只温凉干燥的手掌,苦涩的冷香靠近,桑岚一抬眸便对上谢流庭含着关切的凤眼。
“可是今日身体有所不适?”
桑岚眨了眨眼,随后摇了摇头:“没有喔。”
“那是乏了?”
“……也不是。”
听他这么说,谢流庭收回了手,细细端详了他两眼后,忽然露出有些愧疚的神色,随后伸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压低了声线温声道:“那便是我有何处做得不对了——可是因为近段时日忙于他事忽略了塔塔,让塔塔感觉不快了?”
很奇怪地,分明成为了帝王,谢流庭的自称对他却没有由“孤”改换成“朕”,反倒用了最平常的“我”。
——像是生怕同他拉远了距离一般。
“不是。”
桑岚拧着眉,满脸疑惑地看着谢流庭,实在是不知道这人怎么联想到了这种地方。
偏生他的拒绝非但没让谢流庭放下心来,反倒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心里难受却硬在强撑。
“塔塔若有什么心事,不妨同我说说。”谢流庭俯身靠近了些,抬手将桑岚抱进怀里,又重新在他的位置上坐下。
“若是为夫做错了什么事,夫人尽可打骂于我,切勿憋在心里,好不好,嗯?”
谢流庭一边轻轻颠了颠他,一边又用着往日只会在床笫间说出的称呼,以哄孩子的方式哄他。
谢流庭虽然忙碌,但面对桑岚,他似乎总有无限的空闲与耐心。
桑岚被他哄得没有办法,无奈转过头来,抬手搭着谢流庭的肩,正了正神色道:“谢流庭。”
“嗯?”
“你说我有心事要同你说……可是,那你呢?”
谢流庭闻言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