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格里+番外(110)
在桑岚离开后的这三日内,谢流庭几乎都处于一种灵魂被剥离开躯体的状态,似乎过重的悲痛反倒叫人变得麻木而浑噩,连到任何情绪都无法感知,仿佛桑岚的离去,也一同将他的所有喜怒哀乐都带走了。
而在意识到桑岚或许没死的这一瞬间,他的灵魂似乎才终于重新落入了僵木的躯体里,与此同时,灭顶的疼痛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覆没。
“唔,咳、咳咳!”
唇畔溢出的鲜血将垂在身侧的雪发染红,谢流庭止不住咳血的同时,凤眸中的光却亮得惊人。
与桑岚没死这一发现一齐传来的,是对方宁死也要离开他的事实——这比起之前,反倒叫谢流庭愈发地痛不欲生。
“便是这般厌恶我么。”良久,男人敛下眸,望着掌心喃喃自语,“宁愿通过这样的方式,也要离开我。”
然而寂静一片的房中,却无人能够回答他的话语。
忽地,空气中传来一声细响。
谢流庭微弯的仰月唇轻轻抿开一丝浅笑,凤眸中逐渐显露出偏执与疯狂,这两种极端黑暗的情绪分明与他温和俊雅的面容所格格不入,却在此刻,在他周身所凝聚起的黑沉压抑的气场下,又显得分外地和谐。
他自言时语气温柔缱绻,恍若情人间的爱语——
“但是塔塔啊。”
“你分明承诺过,要陪我至死的。”
——又怎么能够食言?
第42章
漠北草原上的这场部族之乱已经持续了近两个月,而在桑岚生擒托图以后,叛军失去了首领,很快便溃败成一盘散沙,覆没在王军的铁骑之下。
于是这场夹杂着野心的叛局便在短短的七日之内就彻底收场。
几乎与此同时,大晟新帝发布诏书,昭明已逝的准皇后之真实身份为漠北王子,对其追谥并行国丧。
因着谢流庭先前的疯魔之举,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对此事发表疑议,更别说要上奏向漠北讨个说法,毕竟谁也不想触怒这位自皇后逝后就变得喜怒无常的帝王。
而在这之后,借着这次叛乱的平复,漠北王也顺势退位,宣告传位给长公主桑兰,并将重整草原的重任也一举交予了她。
自此,长风与白雪涤荡过被鲜血染红的漠北草原,鹰背上的王座也迎来了崭新的、年轻的主人。
随着王军平定了叛乱之后,桑岚终于返回王城,见到了分隔近一年的家人。
新雪初霁,银月当空。马蹄一路踢开浅草上厚实的积雪,发出悦耳的声响。
桑岚驾于马上,透过纷纷扬扬细碎的雪,远远便看见等候在营帐前的三个人影。
他提前下了马,迈步一路小跑着向前而去。
染血的裙裾在奔跑的过程中划开一道弯月状的弧线,起伏间,散开的墨色长发间藏进了清浅的、细浪般的雪。
“阿父阿母,阿姊。”
少年的声音清亮疏远,缓慢地驱散了空气中浮动的寒意。
桑岚轻轻喘了两口气,呼出的薄雾在他眼前一阵一阵地浮现,衬得他双目犹如天际闪闪烁烁的星。
他站在被深雪覆盖的原野中,身上着的分明是浅色的衣裙,却辉煌夺目得恍若一把炽烈的火。
而被他唤到的三人面上则浮起像是被阳光融化的雪一般的笑。
漠北王尚且能沉得住气,沉肃着脸、背着手站在原地,唯有望向桑岚的目光半是欣悦半是宽慰,像是狮王在看他独自狩猎归来的孩子。
他身旁的王后则是直接踏前一步,目光柔和,握着桑岚的手关切地上下打量。
四目相对,似乎有什么话在她心中被酝酿了千百遍,但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很轻的——
“平安归来就好。”
他身后的漠北王也垂着眼,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于是那粒被风托举着四处飘荡着的种子终于缓缓地沉入厚重的泥土里。
桑岚这才有了重归故土的真实感。
“阿岚此去大晟归来,身手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啊。”
桑兰看见距离上次分别似乎长高了一些的自家弟弟,面带笑意伸手上前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
“想来平日里应当没有荒废习武罢?”
因为环境太安逸松懈过一阵的桑岚:“……”
他纹丝不动地笑了笑,面不改色地转移了话题:“阿姊也是,打起仗来还是那般骁勇。”
“说起来,此次的叛乱,应是在父皇的计划之中罢?”
他话音刚落,在场的其他三人便微微收敛了神色,最后还是王后轻叹一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外边风大,阿岚想知道,还是到帐内暖暖身体再听罢。”
接着,一行人便一同进入了身后的王帐内,桑岚也在诉说中了解到了整件事的发展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