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格里+番外(101)
“若不是今日提起,塔塔又打算何时告诉我?又打算以何种方式悄无声息地离开我的身边?”
“塔塔前些日子同我许下的承诺,亦尽是谎言,是么?”
男人面色似乎平静如常,唯有说话的语调逐渐加快,甚至藏入了不易察觉的颤抖,到了后面,便隐隐可闻山崩玉碎之势。
似乎只需要桑岚回答的一句“是”,便能将眼前这个素来沉着稳定的人彻底击溃。
桑岚看着他的模样,心底生出些不忍,但最终还是垂下头,握紧了拳默认了他的话。
谢流庭见状,搭在桑岚身侧的手掌缓缓收紧,伴随着一声轻响,那实木的扶手竟被他生生捏碎折断。
“是么……”
不顾被扎伤后流血的手,谢流庭缓慢地直起身,他清俊的面容上竟奇异般地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他说出的话轻如云雾,却清晰地传到桑岚的耳畔——
“可若我要以整个漠北为质呢?”
“什么意思?”
刹那间便领会了对方话中的意思,桑岚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眸。
他的这副模样像极了受惊的动物幼崽,可怜又可爱,谢流庭垂在身侧的手掌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血液便顺着他曲起的指节坠落在地,一滴一滴汇成一片小小的血洼。
片刻后,他抬起手掌,沾血的指腹在桑岚颊侧用力蹭过,留下一道鲜明的赤色痕迹。
“塔塔若想漠北草原拥有长久的和平,就留在我身边,做我的皇后。”
“除此一条,别无他路。”
在桑岚面前素来温润亲和的人,此时却用最着温柔的语气向他说出最残忍而冰冷的话语。
桑岚因着他的话脊背生寒,浑身止不住地紧绷起来。
但是——
“你不会。”
桑岚声音很轻,语气却是十足的肯定。
“塔塔又怎知我不会?”
桑岚没说话,反而抬起琉璃般透彻的眼一眨不眨地望向谢流庭。
——似乎一切强作的伪装,都能在那双眼中无所遁形。
男人与他对视半晌,忽地抬手遮盖住了他的视线。
“塔塔,当是我求你……不要惹我伤心,好不好?”
谢流庭的声线连带着他捂着桑岚的掌心都有些无法抑制生出颤抖,桑岚闻言,心中骤然一痛,然而他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似乎从桑岚的举动中感受到了他的决心,谢流庭没再说话。
然而就当桑岚以为对方已经沉默着接受了现实之时,后颈却忽地传来细小的疼痛感,紧接着他便眼前一黑,恍惚间便要陷入昏迷当中。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桑岚依稀从极遥远处,听见了一声很低很低,仿佛夹杂了千百种复杂情感的叹息。
第38章
桑岚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带着某种预感睁开眼,举目远眺——面前是熟悉的、一望无际的草原,凌冽的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浅草弯腰,如海浪一般一层一层地叠过他的脚腕。
牧民领着牛羊从他身边走过,在此起彼伏的叫声中他竭力仰头去看——再远一点的地方,应当就是漠北的皇城,他自小生活的地方、他的家人所在之处。
眼前的场景是那般生动而真实,仿佛他真的跨过遥远的土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但是潜意识里,桑岚却清楚地知道——
这只是一场梦。
在意识到是梦的这一点时,桑岚忽地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牢牢网住,拼命挣扎许久却无从挣脱的极致无力感促使着他从梦中脱离,最终浑身是汗地睁开了眼。
头顶华丽的幔帐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仍处在大晟的皇宫当中。
说不上失望,桑岚眨了眨眼缓慢回过神,这才发现这偌大的寝殿中竟空无一人,唯有被点燃的香炉中发出细响,有袅袅的轻烟自其上缓缓升起。
想起昏迷前同谢流庭那番算不上争吵却气氛相当冷凝的对话,桑岚没忍住长叹一声,随后揉了揉额头坐起身——
“哗啦。”
脚腕处传来轻微的垂坠感以及金属碰撞的声响,让桑岚起身的动作倏地一顿,心理揣着某种预感,桑岚将身上盖着的锦被向上一扯,露出的脚踝处被人扣上了一截纯金的镣铐,连接着镣铐的锁链则顺着床尾向下延伸,似乎被连接在床的某处。
桑岚挣了挣,凑近了看才发现镣铐的内缘甚至被人裹上一层柔软的垫布,似乎是担心他在挣扎中蹭伤皮肤。
连桑岚自己都有些惊讶——对于谢流庭向着自己做出这种举动的事,他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或许是在长时间的相处中,将这个男人的本性也大致摸清了些。对方温柔平和的表象下所潜藏的偏执,此时不过向他表现出了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