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87)
澹台衡若自己不愿,楚帝岂不是强人所难?退一万步,即便要昭雪,也要等天下海晏河清再昭雪。
否则便是舍本逐末。
千秋万代,自有其声。看来太常寺卿是预备令她再等上千秋万代,再复辟香火了。
楚帝脸色不好,明显是未被说服。
然而,纵楚帝不肯,她自己也是要与这太常寺卿交上一回手的。
这么想着,虞宋又抬眸。
“日前我问楚宫侍从他们何以得见你,知道是一位女子在云台寺上香时.......”
“阿虞。”他不让她说下去,好似她要说的不是他这百年来积销毁骨的经过,而是什么他不敢坦然面对的罪行:“秦军有罪,不在万民。”
虞宋:“你觉得我认为秦军有罪?还是以为,我以知交之情相待的好友,为国而死,受尽□□,我迢迢千里,就是来对你兴师问罪的?我护卫北疆,至死而已,所以就可对同样殉亡的秦末君出言不逊,毫无敬意,是吗?”
澹台衡的大氅被风吹动,虞宋才别开视线,声线平缓,好似这一番话说得楚帝都咬紧牙关的人不是她。
“我出征时你还不曾清瘦如此。”
澹台衡总算寻到岔开话题的时机:“西北苦寒。”
他像是竭尽全力粉饰太平的素衣绢布,不止他自己不恨那诅咒怨缚他的黄门,轻贱侮辱他的百姓,还不许别人恨:“阿虞也变了许多。”
虞宋不说话,只拿出一只长笛。
那声音十分狡猾,总在挑衅,可他们两人都不在意。
这般好的时机,难得短暂的相叙,他们也不虚情假意地要安排何家国大事。
虞宋:“你还欠我一曲。”
她甚至知他形影相吊,根本无法触碰古琴,约摸可能还知道,楚帝曾拿古琴试探过他前朝亡魂的身份,所以欠的是追风一曲,她只字不提。
“不能碰,可能驭风?”
虞宋:“我想听。”
时隔百年,相对皆亡,可能连庭竹都不记得他抱着追风哭着追马车求公子不要去的话了吧。
可虞宋自己也是混沌百年,她却还依然记得。
澹台衡眼睫微动,那长笛不知被虞宋做了如何处理,竟能被澹台衡拿起。他也垂眸,当真能奏一曲一般,垂眸轻轻地起调。
虞宋不静静地听,她向来是喜欢与友交游时看他们抚琴奏乐,而在一旁闲话的:“来之时可与楚君弈棋,如今连吹笛都需我相助了,这些时日,你又损耗了多少魂体?”
箫音并不停滞,潺潺绵延,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虞宋也不在意,她让他奏音,便是不想让他说话。
“战死时袁可达还惦记着未教殿下跑马。”
澹台衡手指一蜷。
“殿下与北卫军数将要好,巡视军营时可曾十七?还是十八?围观的将士都觉殿下太过文弱了,瞧不上殿下的兵术,沙盘演算,无一人能胜,下次再来,从前麾下冷清的公子衡,就已是人人都想追随的主公了。”
笛音开始哽涩了。
澹台衡似乎想放下长笛,虞宋抬眸一看,他手指一紧,还是横在了唇间。
只是笛音再不故作舒缓了,十分艰涩,像是被冰雪阻塞。
虞宋继续说:“你死后,我因遗骨归乡,短暂清醒,瞧见亡君谥号为厉,还觉痛快。”
笛音再继续不下去了,虞宋却只是问:“后来才知秦厉君无字名衡,殿下可有何想说?”
厉,是极坏的谥号,可说放在澹台岳身上,都算严厉了。
但他们却给了此人,给了秦史上最最君子的一个人。
澹台衡本来以为旧友只是来叙,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也在怨自己。
虞宋得不到回答,也不恼:“殿下早亡后,话便渐少了。”如此锋利,也不知是在刺澹台衡,还是自己。
澹台衡轻轻放下长笛。“是我对不住北卫军,他们浴血边疆,我却不能为他们立祠。天下存亡,本不该北卫军来担,我也,对不住你。”
虞宋仔细望着他。
从前楚帝只觉他们心意相合,澹台衡与虞宋之间的情意,要比他们之间深得多。
如今却觉得,再深他们也已是阴阳相隔。
虞宋早已战死,在澹台衡面前,却仍像生魂。她也不认识他了。
“殿下对不起这么多人,唯独对得起自己吗?”太常寺卿眼皮一跳。
澹台衡敛眸,虞宋却重现了庞德安幼妹庞姑苏当年遗留笔记,重现那些史卷遗留书篇里,少年意气:
“殿下虽久居古寺,却性有忠直,与人游常争其理,遇谏亦可驳其不正后慨受之。”
文官笔墨刀剑如何迫人?面对殿下机锋亦常有退却。
当年分寸也不让之人,怎么会忘记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