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84)
“澹台衡!”
澹台子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澹台衡:“君有令,慨受之。”
他拱手,虽然是一国之君,但他除了为国而死,为生民殉外从未做过一天真正的君主。他身染的不是臣子习气,而是历经千帆,终知如何破局的沉静。
“我本非楚人,陛下不信我也是寻常。海贼未入世,若朝有贤良,可以术法拘我,亦无不可。只要陛下可放下戒心,允子嘉留楚。”
他怎么就不曾做过秦君呢?他怎么就不曾在这九五至尊的位置上一展自己的抱负。若是有过,他就会知道。
为君者不是从来都贤正公允的。为君者不是从来都值得信赖跟随,不是他肯为万民死一,死二,死上千千万万次,就会对他仁悯一回。
他更该知道,那亡君以天下相要,逼他受凌迟而死,不代表着百年后,他还该如此被拘,被逼迫一回,不代表着如此便能使百姓安居,海晏河清啊!
“我,我何曾让他们拘过你?”楚帝声音都在发抖,每一个字都在含泪发颤,他简直要怒痛昏迷。
“我知。可天下既是陛下的天下,相不相信,如何相信,都是陛下的自由。”
好友的出现出乎他的预料,挑明陛下的不信任后,他也怕从前筹谋,功亏一篑。所以离开这三日,楚帝在想着如何将他留下。
他也在想如何留下。
公子衡聪慧,不是不知这世上还有其他的方法,让他可以消除君主心中的芥蒂再重获信任一回,可这法子大概是他千死万赎后,明白的,最于此世无碍且直接明快的方法。
只是楚帝知道,从今日起,恐怕所有的君主,在他心中恐怕都是一样的了。他们的暴戾残忍冷血,对公子衡其实都是毫无区别的。
他们从不在乎一块美玉为何没有美名。
来报长生祠修建进度的侍从战战兢兢,跪倒在殿前不敢出一声气,殿内却陡然爆发出一声猛烈震荡,君主竭尽全力地将名贵屏风推倒。
亡魂眼睫一颤,下意识抬眸。
他们也不在乎一个公子衡会不会死。
但是楚帝在乎。
君主咬紧了牙关,闻到了血腥味,但仍青筋暴起,玄衣沉重地字字皆顿,说:“楚不拘任何一个亡魂。”
他又伸手,没抓到澹台衡,话语间却几乎将牙咬碎,沉重之至,登基后罕闻:“楚也不缺一个身死的公子衡。”
他留他,是想他好好活着。既然已经亡了,那哪怕是亡魂,也安安稳稳地留在这。不要什么邪术巫蛊,不要什么威逼利诱。
就留在楚,不好吗?
秦有那么大的风雪——楚帝手指猛地收紧,竟在最后一瞬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那是怎样瘦弱冰凉的一截青竹啊!
庞德安也瞧见两旁的海灯最大的一盏倏地亮了,若不是忍着早已宣叫出声。而楚文灼急切地抓住澹台衡的手腕。
他近距离地看着这个清减沉默的亡国储君,看见他苍白神色浅淡的脸上偶有的一抹怔松,落下泪来:“楚没有。朕也想过该有你这样一个嫡子,长子。”
澹台衡似乎是被什么字眼灼到,下意识一动,似乎想离开,但海灯那么亮,楚帝终于知道该如何将他留下来。
他死死地握住面前的人,不敢倏忽阴阳相接间这短暂的真实。
“楚没有亡秦的风雪!楚也不会亏待你。子嘉,你本该是一个享尽春秋供奉的人,你是一个贤君。”
这样的评价,对于楚帝来说,很高了。
但澹台衡手指微张:“陛下才是。”他又说:“陛下,子嘉受之有愧。”
有愧,为何要有愧。
楚帝不想再听他说。
楚帝心里甚至在想,这些日子他听得已经够多了,见得也够多了,可是当那个小黄门走上去毁他最后一回时,他还是愠怒。
他还是不理解为何都如此了,澹台衡再见黄门,再见魏骆等人,也永远温润有礼。
澹台子嘉,像是永远不知何为疼。
若不是那女子出现,楚文灼甚至不知澹台衡死前受过这样的苦。
他如今知也晚了。
君生我未君,我生君已死。
他如何是穿过漫长岁月留待时刻伺机而来?分明是上天冥感他所受冤屈,在他终于可睁眼看一看人世之后,送他到楚来了。
送他至自己身边。
澹台衡似乎还想说什么,阴阳相斥,在他心中与他过多接触总是不好的,但楚帝只是拉着他的手。
情绪激荡间他完全想不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皇子,想不起膝下还有其他的未成年的儿子。
他总是严厉多疑的,时刻警惕他们被母家幕僚所迷惑对自己这个天子不利。
此时此刻的楚帝却只是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