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7)
周云单膝下跪,拱手,言语恭谨之至,说完,钱照也一言不发。
到了要用饭时,他才淡淡拂开下属的手,叫跪了一个时辰的周云起来:“去看看。”
澹台衡并不似寻常人。钱照没有见到他无风携雪而来的景象,见到此人透明身影,第一念头也是此。
然而他在这男子面前站立良久,都未想到搬把椅子来坐,不自觉便将自己当成了下位者,也叫片刻后才意识到的钱照心中一跳。
面上倒是仍客气:“听闻公子在查近一百年楚与别朝兴衰,这是我命下属整理的文书,公子若感兴趣,可借此一观。”
若是紫鸢在此,秦疏也真遣了紫鸢去寻,婢女必然已面无血色,跪下告饶,这本也是钱照这个指挥使,做了多年后,叫周云也一脉相承的问讯手段。
但男子面不改色,只是默不作声地伫立在海棠花树下,根本不为这诡诈言论所动。
钱照曾问过懂相术的门客,在一地徘徊不去的,可能就是死在此处的冤魂,但不巧,楚并不在其他朝太庙之上建基。
所以他此前以为,此人必然是伪称,要伪装身份,也必然需要这近一百年的历史作为参照。
可不巧,澹台衡不是一个人,他也不需自己去翻阅,而秦疏也不是这么好诈的。所以钱照没能看出任何破绽,反而更加惊异。
澹台衡摇头:“我已看过。”
钱照眉头一跳。文书比不得锦衣卫近来才监管的寺庙,入云台寺前各家王公贵族都有下人看守,而且寻找朝代典籍也浩如烟海,非一人能成事。
可这男子却半分破绽不露。反倒叫人对前朝之魂说法深信不疑了。
钱照试探:“既然看过,公子应该知道,楚前有韩,韩前便是乱代,小国无数,其中,并未有公子名号。”
他之前已告诉过那沙弥,他姓澹台。
当然不能是已有的姓名。
一百年时间太近,各朝有画像延续,她的马甲长相却是定好了的。
而且作为前朝余孽,若是真有此朝,极容易被当今保皇党盯上,担心他来个“反清复明”。
因而即便是前朝之魂,也需是无牵无挂,无人拥护,死得其所,不会妄想颠覆此朝的亡魂。
还是一个后续能得到他们香火供奉的亡魂。
秦疏心中早有论断,“秦已灭。”
男人说得不多,只透露了一个未有的朝代名号。
他不惧他们以此怀疑他的身份,他也无需他们承认,就像他一开始说自己是该死之人一样,偶然回到人世,他也未以此恐吓要挟,甚至是撺掇谁。
他安静得不像是一个亡国之魂,更不像一个君主。
钱照是见他墨发垂在身后,才后知后觉,眼前亡魂似十分年轻。
“没有,也是寻常。”
这不是一个寻常鬼魅该有的态度,也越发激起了钱照的好奇心。
但周云问大人似乎要继续追查时,钱照却捻着面前花穗,说了一句:“他答话时并不探问我们什么。”
周云心下一沉,垂首拱手,这正是他如何也想不明白此人为何能通达四海,传闻皆知的原因。他斟酌着措辞:“前日,他还问起逆贼造反之由。”
“不错,可相反,在回答我们问话时,却逐渐透露出了更多的信息。他了解的朝代距今已一百多年,他也并非活人,甚至告诉了我们他的姓氏,他的国号。”
仿佛是畏惧他们不安,才有意如此。倒显妥帖。
周云也想起他说记起来的话。此人是否远离人世太久,因而记忆残缺不全?不论如何,他的攻击性是极小的,近来看管兄弟都略有放松,有的甚至能与他说上话。
即便他出身必然高贵,还有可能是前朝之君。若是活人,逃不过一个死。这点他肯定也知道。
但他还是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像是天生便不会欺人,不愿欺人。
至于关心逆贼作乱之事,钱照也以为此人本是想借此生事,知道他的反应,仅仅是伫立良久后,与周云想法无异了。
逆贼作乱是为大雪,而陛下下令开仓赈灾后,贼患减少许多,他这几日便像放下什么心事了。
钱照点评:“他关心百姓,胜于体察己身。”
这几日,不用那鬼魂刻意表现出什么,他们也能发现他的身体在越变越淡,小沙弥忍着恐惧去扫落叶,实则是查探他的鬼魂之身还是否有效时,竟然将他魂体打散了。而那公子只是抱歉似的散开,温声说了句:别怕。
那小沙弥过后忘了,其他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周云嘴唇挪动:“那义父,可要将此人带到陛下面前?”
钱照摇头:“不着急。”他沉吟:“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