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57)
他也忽然明白,他原来不叫澹台衡。
他叫澹台玉衡。
虞宋之言又重回耳畔:
“澹台玉衡。”
“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
那是多么久远的一场梦啊。
楚帝瞧见自己的庙堂殿宇,全数化作金银饰内,龙凤在外的恢宏朝堂。
十七岁的澹台玉衡跪在外面,瞧见丝帛加身的小皇子蹦蹦跳跳地上台阶,左手下意识伸手去扶,瞧见身后的君父近侍,又收回手,继续双手交叠,垂眸跪得笔直。
近侍也是一身绯红衣袍,一看便知很得陛下喜爱:“大殿下,您这又是何必?”
他望了眼面前的议政殿,面上神情竟然比澹台衡这个殿下还要倨傲得意几分,看得楚文灼一阵阵拧眉,几乎想伸手将澹台衡拽起。
但他很快想起,自己关照澹台衡装作慈和的目的,本是留住这个对社稷有益的谋士,此梦该更有助于自己了解他才是,才定了定神,继续去看。
“朝臣都知,永乐宫修建是陛下绝不会弃下的决断,大殿下又何必正午烈阳下,摧折身躯,强令陛下收回成命呢?”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小皇子拽他的衣袍,又指指台阶上光风霁月的兄长,满是孺慕:“皇兄。”
绯衣近侍明知这不过是臣民之中有人讨好陛下送来的,实际陛下喜爱的幼子早死了,仍好声好气地赔哄着,见那小皇子还想靠近澹台衡才拉住:“殿下!”
小皇子疑惑地瞧着他,看见澹台衡又羞赧退后。
澹台衡注视着那孩童,目光沉稳,似一个真正的兄长一般:“去吧。”
那近侍皮笑肉不笑地望他一眼,掸掸衣袖拉着小皇子进去了。
澹台衡身边的人气得话都说不顺了,捋了半天,也只学着斯文读书人憋出一句:“他倒是如妃的一条好狗!”
又憋屈道:“殿下何必对他们和颜悦色?”
谁不知道他们本就不是天子血脉,陛下惦念小皇子,便要找这么多替代品来侮辱殿下吗?还有那永安宫。
说的好听是海晏河清,表彰功臣,说得不好听,谁还不知道这宫是为如妃建的。
烈日炎炎,澹台衡面色却静,像是没被这屈折影响分毫:“稚子何辜?”
他又抬眸,轻声:“纵有国色,亦难倾国。”
那书童显然也是读过几分书的,听出这话中非是贬低那位盛宠的如妃,而是暗指当今陛下才是真正不顾百姓之人,吓得面无人色,喏喏:“殿,殿下......”
澹台衡只跪了片刻,瞧见日头西移,笑了笑。
楚文灼不去阻扰,心里其实也是存着他如今还是愚孝愚忠不知变通的心思,可见他这笑,却觉怪异。
果然下一刻,便有侍从从里面出来,倨傲宣旨。
澹台衡却不等他读完便起身。
侍从睁大眼睛,侍卫亦失色,还以为这位天下闻名的大殿下被弹压到今日,终于要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不料他却只是温声缓语:“登闻鼓已响。”
他视线移向恢宏大殿:“陛下若得空,便去诏狱看看吧。”
楚帝这才惊觉,他跪在此处并不是真的要劝谏这位君主,他是知道君不可用,民心不可用,却仍要叫天下人晓得,叫这朝野晓得。
这位陛下的臣民在敲鼓诉苦时,他还在殿内奏乐享乐,听着储君跪请怜惜民脂民膏。他是在拖延时间,让他的好友,臣子可以成事。
是在看着这亡秦改天换日。
他转过身去,瞧见落日长虹和暴怒的君父,轻声:“看看您的百姓,如今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楚帝悍然回神,瞧见场景变了仍然未回神,心中震荡不已。他只以为澹台衡温和有度不失春秋,可是胸有沟壑之人,怎会看不出这耽误天下的最大巨蠹,便是君主本身呢?
他怎会看不出,若非君主不仁,朝堂民间,风气氛围不会祸乱成如此,后宫妃嫔不会被冠以祸水之名,和自己一样的忧国忧民之士,更不会毫无用武之地。
他争过!
纵使忠孝仁义,如四座大山压在他这储君身上,压在他数年学会的圣贤之道里,将他禁锢得喘不过气来,严于律己的君子也没有想过逃避。
君不仁,臣死谏,父不仁,子偿之。
他却既为臣,又为子。
所以今日,他不就是用跪,用等,叫登闻鼓响了,叫高枕无忧的帝王也骤然慌乱,奔出殿内,气急败坏说:“澹台玉衡!”
原来他名玉衡。
只是这个玉字,被生父毁了,被君主践踏。
直到落日真沉。直到他看见民生凋敝,无力回天,而他的父皇还在温香软玉怀里,痛骂将领之中无人可用。
楚帝喉间艰难。
他才碎己成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