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26)
他的玄衣和灰色大氅上,都流淌着一种不属于此朝的精致、静止的衰败与灰暗,坐在那像是只拓印了线条的古画。
楚文灼打量他,审视他,片刻后才道:“朕听闻子嘉一百年来第一次入尘俗。”
这是在试探。鬼魂在凡间逗留太久若有所损耗,那他这是第一来,也唯一一次来,才合理。
“的确如此。”澹台衡棋风一如既往,既不因楚帝突然的冷落和怀疑而色变,也不因那声音刻意说的几个时辰而畏缩。
他语气和缓:“得见楚朝风貌,闻海军操练齐整,子嘉幸事。”对其余之事,只字不提。
但楚帝还没信:“此次朕被刺客暗杀,虽之前迁怒于子嘉无法护驾,但人鬼有别,朕已宽宥。二皇子救驾有功,也确是事实,子嘉既觉朕有能力培养几位皇子,可否告知朕,此次救驾,朕应该如何处置?”
魏骆等宫人心神震颤,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发问。
这话也本十分诛心。
若澹台衡是有意的,他如此费尽心机,便是为将刺杀之事栽在二皇子身上,见楚帝毫无所觉,必然不甘。若澹台衡是无意,一字一句皆为发自本心,那他如何嘉奖二皇子,便都能宠辱不惊。自然不会在意二皇子无功受禄。更不会要求高高在上的帝王弄清楚此事原委。
算算时间,此人耗在宫内半月有余,再耐心,也该有所暴露了,总不至于真毫无所图?
可楚帝不知,澹台衡的马甲,是秦疏拿来给自己续命用的。
她最需要的也不是高官厚禄,金银勋爵,所以世俗意义上的目的,她都可以不在意,这便已经是楚帝怀疑的毫无所求了。
若再加上澹台衡这个亡国之君的人设,那便真可以彻底借二皇子伪作救驾一事,叫楚帝好好看清:亲生之子尤有算计,而异世之魂却全无二心。
可助人开海运的幕僚,哪里比得过一无所求,且终究会走,构成不了任何威胁的前朝之魂有用?
所以楚文灼和在场侍从皆是凝神谛听,他却只是抬手倒了一杯茶,鬼魂触不到阳间万物,只可借焚烧祭奠,尝一尝人间的茶味清欢。
但烧过去的也不过是一道影子,是纸做的祭品,他手凝实片刻,似乎本能地要去饮茶,又停住。
楚帝不知他眉眼间多出的沉淀思绪是什么,只觉他目光徜徉,一瞬间由亡魂成了某个他看着长大的士子,或是亲族中的小辈。
他不必过分恭谨,惊才绝艳,也叫你看得出来他是怎样秉性的君子,往日,曾如何爱护庇佑他年岁之下的弟妹手足。
“陛下慈爱,二皇子也不过是孝悌使然。”
楚帝手指微紧,杯中茶一点没尝:“你觉得二皇子是孝悌才如此为之?”
他既然能转移功德,也该知道来龙去脉,至少该对二皇子试图以此攻讦他有所知觉,否则也该被那句杀身之祸惊到。
他若真这样迟钝,又如何能看出漕海之争的核心,又这样擅长笼络呢?
可他居然一言不发,连句暗示之语也不曾漏下。魏骆觉得澹台公子可能是为救驾陛下连累了二皇子而愧疚退让,可楚帝牢记着那句杀身之祸,得到回答,瞳眸暗了暗。
临了起身时,帝王回身,天空晦暗,风雨欲来。
楚文灼问:“子嘉如此答,就不怕此事是二皇子刻意施为,你如此信任的人,也不是一个孝悌之人,而是意图谋反,弑君弑父的奸恶之徒?”
这是将话挑破,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瑟瑟发抖跪下,只有澹台衡还坐在那里,台前雨后。
甘霖降下,敲打芭蕉,他才回神:“二皇子不会。”他说这话时语气低缓,像是曾经说过,楚帝一下子想起他的那个年幼弟弟,但又忆起此人早夭,与澹台衡之间,不该有兄弟阋墙之祸才对,才作罢。
本就多疑的楚帝也冷哼:“那可不一定。”
他竟未察觉,这样的话,他也能在澹台衡面前说出口了,他本心便不觉得,澹台衡是会利用皇家父子生嫌隙,来为自己谋利之人。
因为澹台衡本也留不久了。
凄风苦雨之中,亭台内的澹台衡却起身,在模糊雨幕中对离开的楚帝道:“陛下,亲无疑祸。”对待亲子,不该如此多疑。
他立如修竹,声音随楚帝远去已模糊,楚帝却顿足,好半晌。
不知澹台衡是在对楚帝还是对自己说:“若等黄泉枯骨,恐怕悔之晚矣。”
魏骆小心翼翼:“澹台公子可是在为二皇子说话?”
楚帝转回视线,召锦衣卫来时却道:“着庞德安再去将军府一趟,看看此人父子兄友生平。”
纵是无法久留,他也要因果全知才安心。
秦疏终于将字帖临写完,马甲替她收拾好,又代她看了看明日要赴宴的装扮,确认无论从花色还是发髻样式上,三个自己都十分满意后,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