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205)
没人知道公子衡能在最后关头,叫澹台岳听信他的话,为锁他的魂换爱子,肃清了朝野上下的巫蛊之风,是因为澹台衡早年在庙中修行。
他不信神佛,不入六道。他研究神鬼巫蛊之说,只是想从中找到救国救民的道,找到不损秦之根基却能拔除此巫之祸的办法。
可他怎么会找得到呢。
秦因巫蛊亡,他自己却以神鬼之体成了楚朝百姓信奉之人,被白云教利用以祸民。我不杀伯乐,可伯乐终究因我而死。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发生呢。他怎么能看着生魂被绞,而自己无动于衷,哪怕这法子只是损生者的寿命——
他还是转过身。
大风之中楚帝只看到澹台衡的身影。看到他比从前任何一刻都要像一个真实的人,像那个被凌迟处死之前,还曾在此送好友外出征战的储君。
他只看到他的墨发被风吹起来。
澹台衡还是那样温缓平和的声音:“从没有什么巫蛊道。”楚帝骤然心痛,他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整个人却战栗地干呕起来,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给绞碎了。
虞宋在下执着剑,无往不利,闻言手指缓缓收紧,然后喉头一滚,猛地将最后一人斩下马。
“是我蓄意谋划,令陛下为我广立祠庙。”
黑暗中忽然有人一个个显露出身形来。
她知道他们背后是谁。
旱灾流徙的贫民,嘴唇干枯,神色麻木地看着城墙上。他们才知道瘟疫传播到京城的打击。他们才认清站在城墙上,墨发飞扬的年轻公子,便是害他们流离失所,祸乱天下的罪人。
“天下也没有什么可因亡魂起的祸,兴的福。”
然后就听到他说:“就算有。”
那些麻木的百姓抬头望着面前这个亡魂。或者说,这个人。他现在是人了。活生生的人。
他声音变得很轻很轻:“今朝也该死了。”
虞宋猛地将长剑掷出去,插中其中一个欲振臂高呼,挑动百姓的逆贼。可旁的流民只是嘴唇挪动,脚也没动一下。
虞宋见他们等着他死。闭了闭眼。
哑声:“当初就不该应你。”
她竟会觉得,居然真有可能有转机。
澹台衡笑了笑。
他竟然还在笑。
这时虞宋猛地转身,披风划出凌厉的角度,然后拔剑割断了自己手上系着的昏黄的线。那线那样长,好似延伸至黄泉渡。又那样短。
似乎一辈子都被系在这神州大地上。
她死在哪里,已经记不清了。如今可以魂归故里,她本该高兴。
虞宋看着那线飞速回缩,看见高台上的人瞬间踉跄一下,本能地向前一步,又顿住。
有人强撑着爬上了城墙,却见他撑着青砖墙面,一颤,竟然陡然翻滚下来,虞宋本能地想去接,但整个人像是融化的火一样。
连披风都在闪烁。
她于是说:“绞生。”
在魂火飞速耗尽她魂体的一瞬,绞生的红线像是那日她散给他们一样,飞速聚拢——
覆盖穹宇。
她一瞬间就散了。甚至没等得及茱萸奔来。
澹台衡像是他们初见那日说该死之人般从高墙上跌下。
却没有跌进泥泞污雪里。
他跌进了一川汹涌的江河。那河那样宽,那样广,仿佛可以容纳无数的魂魄。又那样窄,窄到他摔进去的时候,溅起的涟漪都像是无数只无力伸着的手。
有无数道声音交织在一起说:“以死窃生,这是大错。”
方颐静静地立在那艘摆渡船上。
楚帝还在徒然地伸手,瞧见她无神的左眼,陡然僵住,然后百般惊愕恐惧地去忘川里找那个人。找澹台玉衡。
但看不见了。
无数声音还在说:“还是生者入川。恐怕身躯都消了。罢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方颐的脸上是一种令人胆战心惊地漠然。在这漠然里,她提着那盏秦疏,虞宋都曾提在手里的灯:“亡魂已经除了,此世的灾异也该消了。”
有什么滚落进来。铃铛一般地响了一下。又像是勾到了红缨枪的枪尖。
她便喉间窒涩一瞬。
强忍着什么道:“我会,将阴阳门关上。”
流民依然麻木。这一瞬,却不知道是谁,陡然惊喜地呼告起来,带动一片惊喜的呼告声,仿佛反应极为迟缓,又仿佛到现在才安心:“他们死了。”
“他们死了!!”
“没有亡魂了!再也没有人会来害我们了!”
“陛下万岁!大楚万岁!!”
楚帝惊恐甚至是绝望,痛恨地看着面前这些人。可他浑身都在战栗,几乎要和澹台衡一样般掉到城墙底下去。
他眼睛瞪得血红地去看那瘟疫家畜。死状寻常,已经不像是瘟疫起由了。这一瞬间,有什么洞穿了楚帝的喉咙,让他连悲痛的“啊”都发不出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自己呕血时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