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难逃(9)
刀架脖子上,他只管往前走去,看门的土匪也不敢下杀手,急匆匆寻人禀报去。不多时,远远魁梧汉子走来,面带刀疤,正是沈老二。
他眯起眼,瞧着阮少游。
“少掌柜年纪轻轻,好胆量。”
“同仁镖局不想淌这混水,这趟银镖如数给你,二当家想要什么,尽管提便是。”阮少游拨开颈前刀,几分玩世不恭,“总归是一家人,不好逼得太死罢。”
“哦?”沈老二面上露出戏谑,“看来少掌柜是回去查了个清楚,这背上的伤倒也没白挨,只是又何来一家之说。”
“众所周知,同仁乃是宁京第一大镖局,背后靠山正是常远侯,而侯爷替圣人掌管九州暗哨——”阮少游拖长尾音,眉头微挑,“如此看来,岂不是一家人?”
沈老二闻言大笑起来,阮少游见状也知自己赌对,朝廷派出暗哨在查贩卖私盐之事,他这平头百姓撞上了祸,自然得找公家人来解决。
他抱胸勾起唇角,“本少爷自己找人劫我家的镖,不犯法吧。”
“买卖不白接,不知阮大少爷有何报酬?”
“镖局里头不干净,若我回去揪出些蛇鼠虫蚁,必当给二当家送来。二当家若有用得着我同仁镖局的地方,不必客气。”
“妥。”
山下,嵇宜安带人押着镖,故意放慢了脚程,小六骑马过来,小声问他少掌柜去了哪里。
“闲不住性子,溜去城里玩了。”嵇宜安边说着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说辞。
小六一脸不信的样子,“镖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
卒然,四围脚步纷沓,嵇宜安下意识地握住背上剑,最终又松开。镖师们皆拔出刀剑,护在镖前,青云寨大当家肩扛大刀,率人从林子里走出来。
“合吾——”小六喊至一半,大当家已然扬手粗声道,“兄弟们,上!”
众人错愕间,匪寇喽啰们皆呐喊着冲下来,镖师们不得不提刀与他们厮杀在一处,嵇宜安飞身而起,转腕间脚步轻点,周旋于车马前挡下杀招,尽可能地护住镖局中人不被伤到。
“镖头,不用管我们,护住镖箱!”
然而嵇宜安却充耳不闻,横剑划过刀身,他以攻为守,未曾有丝毫杀意。
“镖头!”
阮少游静静立于高处,看着下方混乱战局,见到这阵仗暗自叹气。“这呆葫芦,让他演戏也不知道演像一点……”
银镖里混入了私盐,这件事只有他们和几个老镖师知道,这趟镖不能留,必然要被佯劫去,镖局才得安稳。
而沈老二帮他们的条件是,阮少游回到宁京之后揪出镖局里的内奸,替朝廷暗哨打探出更多私盐案的线索。
许久过后,战局平息,镖师们眼睁睁地看着青云寨的人抢走银镖,可是嵇宜安却拦着他们不追上去。
“嵇镖头,你疯了吗!这可是一整车的银两!”
“这下好了,让这些个杂碎劫了镖。”
“嵇镖头,你在想些什么啊……”
几个镖师愤愤把刀插地上,插着腰转过身去,他们素来敬重嵇宜安,资格不深却办事牢靠,平常对弟兄们也是照顾有加,未曾想他今日却糊涂了去。
“真是糊涂!”
嵇宜安微愣,握紧剑柄。知道实情的老林头走过来,拍拍他肩膀。“你们也别怪镖头,失镖这事,不得谁都来一回?”
“那青云寨盯了我们一路,人数且是我们几倍之多,嵇镖头素来仁厚,先护着我等镖师,再想货物,你们倒好,如今丢了镖,第一时间先怪镖头。”
“可今日镖头他确实反常,往——”
“嵇宜安!”
嵇宜安握拳越来越紧,闻声猛然抬起头,空山苍林满地狼藉,日光熹微之处,马蹄达达,阮少游绕道下山,从远处奔来。
“怎么了?”阮少游勒马停下,环顾一圈,装作不知。
“青云寨的把镖抢走了!”
镖师们瞧见少掌柜来,又你一嘴我一嘴地说开了,嵇宜安低头站在马旁,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心里不好受。
“行了,这事不怪他,这回丢镖不扣你们月钱,银两也会如数赔还雇主,”阮少游下马来,额间渗出细密汗珠。他背上伤口又裂开了,隐隐作痛得厉害。
“可我们走镖的,货物就如同身家性命,如今说丢就丢了,同仁名声事小,我们也不甘心啊。”其中一人嘟囔了句。
“就是,”另一人接话道,“若不是嵇镖头拦着,也不至于这满车货物都被劫走,回宁京去还不得被兄弟们笑话。”
“还有——”
“我说行了!”阮少游猛然拔高声调,扬扇间银针飞出,咻一下钉在树上,四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