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难逃(125)
“听说殷州,宋将军又胜了,这次打完应该就不用打了吧。”
“梁地那边闹了蝗灾,上面说郡王爷连夜进京……”
“这澜州刺史真该死,竟然敢贪污!”
酒肆里吵吵闹闹,大都是在聊报上事,民间百姓不知消息从何来,谈论间却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但一些稍有地位的江湖人却知,因着这报,江湖中多了座势力遍布九州的文麟楼。
侠客路见不平之事,上至官员贪污,下至纨绔强抢民女,皆可告知楼中人,虽说背后之人建立此楼的真实目的大概是把控民心,然而种种举措却可窥见那位身在其位之人的仁心义举。
虽说各项举措还不成熟,但假以时日,必当连结江湖庙堂,成一件刺破黑暗的利器。
而此刻小雨绵绵,京城高楼中有两人对席而坐,久别重逢。
“你做得很厉害。”嵇宜安轻轻道。
“恭喜嵇少盟主,论刀大会办得如此出彩,嵇少盟主的能力也不遑多让,”对座之人低笑道,仿佛还是那般轻快少年郎,“以及南蛊教的蛊母果然有效,我当初怎么说,就是死也要帮你将解毒之法寻来,如今算是做到了。”
嵇宜安无奈,摇了摇头。“你啊……”
“怎么?”
“……你瘦了。”
对座之人忽然没了声响,四目相对间,嵇宜安的目光中好像夹杂着叹息,深深地看着那人。三个月的时间,一连近百封书信皆石沉大海,阮少游坐拥文麟楼,既然平安,又如何不能传出消息来。
唯有一个可能,就是即便阮少游掌管整座文麟楼,却依然有权势更大的人压住书信,不叫他们彼此通信。意在警告,也是规劝。
他们皆是甘愿入这相思局,今日才得见上一面。
几日前,嵇宜安带着秦守才一回京,就被常远侯请到了侯府中去,他也当真是受到重视,叫常远侯急着要解了他身上的神仙散,以免留下后遗之症。
此后侯府后院关了快七日,嵇宜安如坠迷梦之中。蛊毒催逼痛苦之至的时候,黑暗里好像有双手在为他擦洗,那双手的主人拥吻着他,尽职尽责地照顾了他七日有余,期间趁他昏睡,又有颠鸾倒凤之举,不堪言说。
低吟浅语,说尽相思之意。
可待七日后梦醒,嵇宜安重新睁眼,床榻间只留他一人痕迹,嵇宜安只觉四肢酸软,照镜面泛红意,却不知缘故。
秦守为他把脉,说神仙散,解了。
“这七日,都是你在照顾我吗?”嵇宜安沙哑嗓音问道。
秦守奇怪看他一眼,只说了句倒是糊涂。神仙散又有催逼肾精的功效,所以毒发毒解之时,少不得纾解,但这话秦守想了想还是没说,只留一句城西之处,有人候他于高楼之上。
“谁?”
“你猜不出是谁吗?”秦守反问道,“我既帮你解了毒,南蛊教的蛊母按照常远侯所允,如今也当归我。嵇少盟主现已毒解,福寿绵长,只是记得三月内不可过哀过怒,否则只怕影响脏腑。”
“在下记下了。”
“那若无其他事,我今日便离开宁京了,”秦守起身道,“山长水阔不必相送,只是以后你若要寻我,往南寻去就是。”
“……好。”
嵇宜安迟疑应下,坐起身来抱了抱拳,最终看着秦守提着药箱离开。
当日下午的时候,嵇宜安便去了城西的高楼,他一间间寻过去,寻到最后快靠近城墙的酒楼上,推开最后一间包厢的时候,终于见到久别重逢之人。
茶杯忽然倾倒,那人伸手越过茶桌,一把紧紧抱住嵇宜安,一下连着茶桌发出声巨响,呼吸紧密都起来。嵇宜安的心忽然又漏跳一拍,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不知该放在何处。
“……怎么了?”
“安安。”
“嗯?”
经久未见的阮少游,下巴都长出青涩的胡渣,连着眼中参杂着红血丝,疲倦地紧紧地拥住人,嗓音带着几分沙哑,自嵇宜安怀中闷闷传出。
“我想你了。”
“……嗯。”
嵇宜安的身子缓缓放松下来,最终还是摸上阮少游的鬓发,轻轻摸过。“所以我来找你了。”
他低头,任阮少游抬起头来放肆地来吻他,他只是抱住人,任人放肆着,为所欲为。
他的身子也随之向后倒去,倒在垫上,五指相扣间为这一场久别重逢而呼吸缠绵,楼外的雨仍旧淅淅沥沥,谁也不知窗内景象如何。
梁地剑客终是逃不过这一场风月,他不知前路如何,也不理这外头风雨欲来,他只知他从殷州跋山涉水,如今终于是让阮少游得偿所愿,一切就已足够。
宁京城中的雨仍在下着,淅淅沥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