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阙(54)
再惨淡,也比上一世好。
她彼时最不该做的事,就是被沈安泽一时示弱哄骗,见他可怜陪他去了安州。安州苦寒至极,没有新衣入得了她的眼,致使她三年一件新衣未添。沈安泽不解女郎心肠,与他冷战就再未踏至后院,连她病重也未曾知晓。
想起前世种种,裴阙音险些绞断手中方帕,现今有何难熬?大不了真从七郎那里要一封放妻书,从此远走高飞。
何况,她如今是林国公夫人,若圣上开恩,此回饶过了林国公府,她将是京都最为年轻的一品诰命。
又是鼓舞到自己的一日,裴阙音满足地脱袜上床,准备入眠。
“夫人,”榕夏匆匆推门进来,“老夫人院里仆婢说,她今日没回来。”
“没回来?”裴阙音扶着喻春的手起身,将散下的乌丝理到一侧,露出一张精致明艳的脸。
榕夏险些出了神去,自家娘子这几年容貌越发标致,即便常日贴身服侍不时还是会被惊艳。
几个呼吸间,榕夏平复心情,条理清楚道,“是,老夫人房里人说,今日老夫人计算着一月之期将至,手头还有一张通行券,便决意出门透透风。因着前几日老夫人也出去过,仆婢们未觉有何问题,直到日头西斜,老夫人未曾回来,下人们虽有些疑窦,可这时日倒也正常。然而……”
“到了晚间也未曾回来?”裴阙音已经披上了外袍,坐在桌案前轻轻拨茶。
榕夏咬着下唇,点点头。
裴阙音思索了下,端着茶轻抿了口,问道,“老夫人出门带的是哪几个婢女,各自出身何处?如今老夫人房里的金银财物是否一概齐全?”
榕夏明白了裴阙音的意思,原先的异样感连成线,她面色一白,“不好!老夫人带的都是旧日陪嫁婢女,我们府上没有他们的卖身契。房中的金银玉器据说这几日一直在少,老夫人让他们不要声张,说定是府上驻扎的卫队私拿的,奴婢去时已经所剩无多。箱笼之类的不敢拆开查看,奴婢上手搬了搬,只觉得轻,现在想来大抵是空了。”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裴阙音知道时日一长,有人会动心思,她在最初同样有过想法,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会是林国公老夫人。
榕夏还在一旁立着,裴阙音掐了掐眉心,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夫人要跑她一个孙媳妇能如何,“等明日卫队如何说吧,此事由不得我们决断。”
榕夏懵懂点点头,正要离开。
“慢着。”裴阙音叫住了她,“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各处守门仆婢,有主子要走只管放过,只是要搜身,银钱不许带走,要么禀明我再说。”
裴阙音的婆母曲氏,从软禁初始就一病不起,再添王喜当日将谕旨交由裴阙音,整个公府开始逐渐往她手中转接。
五月的天已经开始转热,裴阙音面无表情将薄被盖过头顶,侧着身透过布衾看逐渐湮灭的烛火,心口的压力仿佛也被逐渐咽下,取代而之的是面对难题隐隐的兴奋。
爵位还在,钱财不散,她迟早带着林国公府东山再起。
次日一早,裴阙音一到前庭,竟发现三房四房的夫人姨娘来了个齐全,也不知昨日老夫人的出走给了众人多大的冲击。
“最早来的是四夫人。”喻春凑到裴阙音身侧耳语。
裴阙音看向林四夫人,这个惯常更在嫂子身后的主母,今日脂粉齐全,容光焕发,好似即将前往新生,反倒是往日趾高气扬的三夫人瞧着萎靡些。
见到裴阙音看来,林四夫人也不扭捏,立刻站起道,“庭哥儿媳妇素日是个大方的,昨夜说了若想走需先禀明了来,做婶子的自然也不能带头下侄儿媳妇的面子,特来告知一声。”
堂下立刻传来几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摆明了讽刺林四夫人连夜想走被拦住一事。
裴阙音正要阻止,林四夫人却摆摆手,毫不在意的模样让裴阙音想起这位四婶原是商户之女,婚嫁前亦是爽快之辈。
林四夫人犀利道,“各位何必笑我,一家子人互相算骗也就罢了,如今是装着连自己都骗?昨夜事发至今,老夫人都未曾归来,门外卫队的意思还不明了?”
此话一出,正堂中一概寂静,自打软禁伊始,就有女眷骚动准备请离,圣上未曾立刻清算女眷稚子,一面留了爵位,一面还准许部分出府,显然是要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过去谁也不愿做这出头鸟,如今有老夫人在前头打样,余下的女眷谁不心动,犹是林四夫人这般无需在意家族名声的商户人家,甚至和离书都不要,只求离开便好。
裴阙音知晓他们心思,抬眼与林四夫人对视,意有所指道,“我近日查了祖例,本府凡有和离、放妻、休妻,皆应给银补贴,只是四叔此刻毕竟不在府中,府上如今亦是艰难,四婶要走算是自行离去,只能将昔时嫁妆带走,四婶可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