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阙(4)
喻春、榕夏二女还候在裴阙音身边,听着自家娘子将新科状元颠倒为平头百姓,诧异对视。
只不过二女自来唯裴阙音是从,向来知道分寸,一并静默不言。
裴老夫人听了孙女这话,果不其然皱起了眉,“我儿荒唐。速让宣宁侯来见我。”
春夏二人当即忧虑看向自家娘子,裴阙音何曾不明白,知道等父亲来一对峙便会露馅,她也不急,继续加码道,“不仅如此,孙女与这位郎君八字不合,天生犯冲。咳咳咳。”
裴老夫人被平头百姓一时忽悠过去,回过神听着不对劲才想起自己这孙女是个古灵精怪的,狐疑道,“你何时已经拿到人郎君的八字,还去找卦师合过了?”
如今屋里都是嘴严实的贴身仆从,裴老夫人问得很是直接。
“祖母!”裴阙音眼珠一转,一下子扑到了裴老夫人怀里,娇道,“这还用说嘛,你看我如今这病又起了,就是因为今日父亲遣人要与那人说亲,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能说这门亲啊祖母。”
裴老夫人虽然上了些年纪,却也不是什么一心信服八字鬼神的妇人,孙女这番话,是极尽无凭无据荒唐至极,可孙女话里话外对这门亲事的不满,却让裴老夫人不免多思量了回。
小娘子面薄,裴老夫人也是从小娘子年纪过来的,素知为女子的不易,一时想着既是孙女这般不愿倒也罢了。
裴老夫人正要给孙女承诺安慰孙女,远处却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喝,“什么亲事千不该万不该!”
与高喝完全不合拍的,是宣宁侯那一张儒雅白面,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个儒生,而非世代从戎的将军。
宣宁侯年近不惑,却还有几分美男子样,不得不说裴阙音的姣好容貌有五六分归功于宣宁侯。
宣宁侯方一进门,看到女儿扑在母亲怀中,便知道又是女儿在母亲面前说嘴,毫不客气地瞪了女儿一眼。
裴阙音也不怕,晃晃自己发间步摇,躲在祖母背后偷笑。
“母亲。”宣宁侯幼时丧父,青年丧妻,能有今日几乎一半仰仗母亲,因此对母亲极为孝顺恭敬。
比起尚且幼稚可爱的孙辈,裴老夫人对于往前一杵都闲挡光的儿子早没了什么疼爱情绪,挥挥手让他坐边上去,转着串珠直截了当道,“你给音姐儿说了什么亲事,我听说不是良配。”
宣宁侯眉头一皱,“母亲从何处听说不是良配,况且哪来的小人乱嚼舌根,儿子今日在殿试出了结果后,才遣媒人与那新科状元沈安泽正式说亲。”
“新科状元啊。”裴老夫人看向孙女,她对这位“不是良配”的印象还停留在无官无爵的平头百姓,虽知道孙女在夸大其词,却也没料到这个平头百姓会是新科状元。
裴阙音憨笑一声,大有新科状元尚未授官,自己分明是实话实说的道理。
宣宁侯看母亲有被说动的迹象,正要解释后生可畏,沈安泽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门外又传来通报,宣宁侯继室楚氏牵着自己所出的五娘子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五娘今年方才三岁出头,正是玉雪可爱的年纪,见到长姐便咧着个大牙,跌跌撞撞扑过去。
裴阙音前世出嫁三年,只觉得自己委屈,家中长辈是一个也不想不念,唯独对这继母所出的幼妹时常挂念,记挂着离家之时幼妹年纪尚小,会不会忘了自己。
如今再次看到幼妹,裴阙音心里是喜欢的紧,将妹妹一下抱在怀里。
楚氏招招手,“书姐儿,到母亲这里,今天你长姐有事,改日再找长姐玩。”
五娘看看长姐又看看母亲,直到裴阙音把她重新放到地上,才不情不愿扑回母亲身边。
楚氏也是个柔弱女子,牵着裴五娘坐在了宣宁侯边上,来此只不过是表个态,证明自己作为继室对嫡女的上心,其余一概不插手。
宣宁侯被这一打断,正要再度组织措辞向母亲证明自己给女儿说的是多么好一个夫婿,裴老夫人却悠悠道,“新科状元,我看那也不过是个无官无爵的平头百姓。”
宣宁侯一噎,刚出的殿试哪有如此迅速就授官的,他忙道,“沈郎的才名自他刚到京都时便为人传颂,如今又做了状元,以后想必官路亨通。母亲说得儿子羞愧,儿子怎么会寻一个无官无爵的平头百姓给音姐儿。”
若说新科状元,裴老夫人却是不知道,但要说起沈安泽,着实是京都上到八十老妪,下到三岁小儿皆有听闻,此人传闻貌比潘安,一身才气龙章凤姿,裴老夫人同样疑惑看向孙女,不解她为何不愿。
“咳咳咳。”裴阙音见祖母要倒戈,立即将咳疾跟上,再次拿出和祖母说的那一套,“父亲好意,只是女儿只怕与此人相冲,无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