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阙(17)
喜婆这才恍然大悟,能做这一行的本就是灵活人,当即道,“文曲星在场,还请这位小叔或小舅为新人贺场祝词吧。”
沈安泽挑了挑眉,“我不是。”
喜婆反应了半回,起初以为沈安泽在否认他是状元郎,待反应过来后,喜婆不禁瞪大了眼,闹洞房的都是新人极亲近的同辈,要么是新郎兄弟要么是新妇兄弟,这人非叔非舅,莫不是想来做新郎?
林国公府一位姑妈算算时辰,将喜婆拉到自己身边,“赵婆你别管这么多了,他呀是世子妻妹的未婚夫婿,快快地让状元郎说了贺词,我们就把地儿让给新郎新妇岂不好?”
姑妈说得暧昧,众人重回原来热烈气氛。
裴阙音一直眼观鼻鼻观心,林巍庭看他她便羞涩笑一笑,有长辈夸她容貌端丽,她便只管应下,她早就看透婚礼的热闹是别人的,一整日便听从两府长辈安排,随他们摆弄尽兴,过了今日,日子才真正是她的。
然而,倏一听了这话,裴阙音讶异看向庶妹,没想到她会和沈安泽订了婚。
裴阙音眉心微蹙,她没想到父亲还是非要与沈安泽结亲,更没想到沈安泽竟是这种人,同一家姐姐定了亲就转而改娶妹妹,心里计较着改日定要去劝劝庶妹。
沈安泽本是好整以暇,既是喜婆主动邀约他参与裴阙音的婚事,他也待看看对他避之不及的裴二娘子如何接受他的庆贺。可裴阙音眼波流转了几番,竟是满面忧虑地看了自家庶妹一眼。
沈安泽一僵,脸色愈发臭了。
裴语棉心中暗恨,气裴阙音投来的怪异眼神,她怒极反笑,微抬下巴,她当然知道沈安泽如今还是个白身,可裴阙音嫁的林国公府没几年就要倒台清算,而自己要嫁的沈安泽却是凤子龙孙日后要做太子的。等到再过几年,且看谁笑到最后。
裴阙音不知庶妹在痴笑什么,只好暗暗记下回门之时定要提醒一番。
沈安泽被喜婆长辈们催着作贺词,稍一思索便作了首格律规整的贺喜诗,沈状元在未婚妻姐的婚宴上出口成章才气凛然,未多久就成了京中一桩美谈。
只是这毕竟不是沈安泽的目的,秀完了才学,沈安泽忽而话锋一转,“愿世子夫人心想事成,荣华不绝,日日欢喜。”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仿若只在祝福新妇且还是个满目荣华富贵的新妇一般,不像贺婚倒像是出于私交庆生。然而众人看看朗月清风般的沈状元,又在心里唾弃自己,沈郎这般的正人君子,岂会做如此小人行径。
平心而论,林巍庭作为世家公子,常年位居人上,居移气,养移体,容貌生得也算端正俊朗,不去细究其课业才学,单独拎出来亦能夸一声淡泊名利的青年才俊。
只是与样样出色的沈安泽站一起,瞬间被衬得灰头土脸,仿若他才是被请来助兴的。
与众人的轻微异样不同,裴阙音听了这话脸色一变,若非有妆面遮挡,裴阙音不敢想象自己如今的面色。
她与沈安泽目光对上,心中大骇沈安泽是如何知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又想起前世弯弯绕绕满腹的夫婿沈安泽,心底抗拒更深,掐着指头默默算着离沈安泽离京还有几日。
沈安泽被裴阙音眼中的陌生不喜刺痛,顷刻间觉得哑然无趣,也不再在意如何打压林巍庭,心中烦闷不堪,随便寻了个由头,趁众人不注意,便推门而去,败兴而归。
裴阙音余光一直紧盯着沈安泽,如今见他终于离去,不免松了一口气,应对起没什么心计的新夫婿也更为游刃有余。
她讨厌沈安泽。
临风见到自家爷终于出来,忙凑上前,尽职尽责地谄媚道,“爷是不是一进去便将那林二比下去了,要属下说,这裴二娘子哪里都好,就是眼光不好,怎会嫁了林世子这样的庸俗辈,完全与裴二娘子不配。”
不得不说,临风一口一个裴二娘子成功取悦了沈安泽,这场婚宴裴阙音的身份是新妇,婚宴过后是林国公世子夫人。不论是哪一身份,无一例外的让沈安泽不悦。
沈安泽在裴阙音那边吃的瘪稍解,轻蔑道,“不过是一仗着祖上荫蔽的纨绔子弟罢了。”
若要比祖上荫蔽,他这皇家出身分明还胜过林巍庭一筹,沈安泽都嫌与臣子比较掉价。
沈安泽在侍卫护送下上了府外的马车,马车外部看起来朴素寻常,可待进去后才知其中另有一番乾坤。
回到自己的地盘,沈安泽神色稍有放松,少了几分和气有礼的寒门谦逊,多了几分身为皇子的骄矜贵气。
沈安泽翻了几回折子,却是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夜路寂静,沈府更是寂寥,望着寒衾冷被,想到此刻应是春宵帐暖的林国公府,沈安泽一时间连觉也睡不下,他从未觉得夜竟是如此长如此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