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夫君金大腿(出版书上部+下部)(7)
今日是她十八岁的生辰宴,此际前头堂上的宴会未散,她却要死了。
人之将死,原来脑袋瓜里的浑沌真会一扫而去,思绪转为清明,过往所不解之事、那呼之欲出却无果的答案,毫无悬念地迸跳出来——
「猎……猎狼族……」渐失血色的两片唇瓣嚅出微音,她忍痛而紧蹙的眉间甚至一弛,因自己寻到解答而感到愉悦。
四年前她应东黎皇帝之邀欲访东黎锦京,途中遇劫,被一群五大三粗的恶汉劫持往北,却在逃跑未成之际遇到那一人一兽。
那十七、八岁的高大少年郎深藏异能,体内灵蕴沛然,但丰沛的灵蕴如同水一般既可载舟亦能覆舟,他是受颠覆的那一方,灵能与气皆乱了序,她猜啊,很可能还逆行倒施,作乱作得很欢。
可惜她当时没能里里外外仔细「看清楚」他。
她被他吓坏了。
一开始是觉得他异变成兽之后就要将她撕吞入腹,之后又以为自己即要遭他使强侵害,在那个开满鲜花的洞窟中,他的「兽行」狠狠惊吓到她,令她在那当下亦失去理智。
她的灵能或者与他一样丰沛,但木灵族从来就不是善战的族群,木灵的能量强在疗癒,但在那似乎即将遭侵犯的当下,她体内灵能爆发,不是由她的意志所催动,确是受到他深藏体内的灵蕴所影响,因而激爆。
两股巨能瞬间冲撞,她不知自己昏过去多久,待睁开眼来,发现他倒卧在她身上一动也不动,满洞窟那绽开得比碗口还大的花朵竟全数萎谢,翠叶和绿藤凋零枯槁,不留一抹鲜色。
也不晓得当时哪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他,拖着扭伤的脚一拐一拐往洞口边走边爬,既踉跄又狼狈,但她什么都顾不得,连稳下心来都觉困难。
她必须要走。
她有两百多口族人必须看顾,阿爹拿自个儿的命换来阿娘和她的命,身为木灵族人的精神寄托,她不能忘记肩上所负的重责大任。
所以当那头被赶出洞窟的黑毛兽察觉到洞窟中有异状而蹿到她面前,喷息甩头好生急躁,她却想也未想,恍恍惚惚间真把它当成人一般,开口便道——
「别担心,他、他还活着,我知道的,没有说谎啊……他气息心跳俱在,不会有事,但、但我要走了,不走不行,他们……他们……我阿娘,还有两百多口族人,我得顾着他们,不走不成的,大黑……肯放我走吗?」
说实话,她没想过黑毛兽能不能听懂她所说的,当下之所以那样做,一切全凭本能——
本能地将内心渴求说出。
本能地乞求。
本能地想闯出一条活路。
被她擅自取了小名叫「大黑」的黑毛兽在她面前来回踱步,宝石般的眼睛直盯着她,忽地毛茸茸的头一甩,像是作好决定了,它一跃到她身边,矮下兽身将她拱上背部。
「汪、汪!」
大脑袋瓜扭头瞥了她一眼,好像在叮嘱她得坐稳。
她没有迟疑,俯身圈住它的粗颈,两手揪着蓬松柔软的兽毛,下一瞬便感到疾风掠过长发和衣裙,猎猎作响的风声中,她被黑毛兽远远带离了那座洞窟。
黑毛兽最后在一处溪边驻足,放她落地。
「谢谢你。」
捧着它的头,望进那双冰蓝色兽瞳中,她认真道谢。
它则用湿润鼻头蹭蹭她的掌心,比起那个像野人的少年郎,黑毛兽显得守礼又懂事多了。
黑毛兽忽地抬起头,戒备地凝望溪流下游,似乎察觉到什么。
它不再逗留,踅足往来时路回奔,迅速消失在她眼界中。
「猎狼族人的兽……猎狼犬……大黑不是狼,真不是……它是猎狼的犬啊……」生命消逝之前解开当年疑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吗?乐鸣秀嘴角轻抽,笑得渗苦。
为何在这种时候会记起四年前邂逅的那一人一兽?
莫不是藏在心底多时,她一直没能回顾细思,其实是有着深深遗憾?
遗憾自己胆子太小逃得太急,遗憾没能进一步弄清楚事情真相,遗憾那个与她同具灵能的少年郎,她明明能帮得上忙,却吓得不敢出手……
「我、我能帮忙的,你……你得听话,别再嗅来嗅去……」彷佛那人就在眼前,她努力纠正。
突然有一道男子嗓声钻进她耳里,气急败坏和着惊怒的语气破坏原有的清朗音色——
「司徒媚你干什么!」
「回君上,媚儿没干坏事呀,贴近乐姑娘仅是想听清楚她口中喃喃自语些什么,她断断续续发出声音,像有话要说呢。」
「天啊……天啊……流这么多血……你究竟对她动了什么手脚!」
「冤枉啊君上,媚儿方才是见乐姑娘被咱们吓着,她跑得太急,踉踉跄跄的,媚儿想扶她一把,岂知她脚下一拐,人就往玉阶下栽落,媚儿也不愿意乐姑娘受伤啊。」女子娇滴滴的语调答得好生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