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宁鹿什么也不告诉他,他觉得自己心神还能守住。可是她那么详细地告诉他,说她先洗什么,后洗什么……而今再听到这水声,国师心神便有些失控。
忍不住会去想她漂在水上的乌黑如绸的长发,想她秀美年少的脸蛋,想她玲珑纤细的身量……
国师深吸口气,默背清心咒,压制自己的心猿意马。
而不知清心了多久,国师总算能冷静下来,身后的动静对他没什么影响了。他沉静地坐着,却又忽而一凝,因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条蛇,在石头间穿梭,向他爬来。
国师大脑一下子空白。
毒蛇!
他该怎么办?
国师出行,从来是弟子们前簇后拥。他会的法术全都是些虚幻的,一条蛇向他爬来,他除了僵硬着,竟半天想不出来可以怎么办。
国师紧盯着这条蛇,手握紧袖中一把匕首。他手汗湿,呼吸变得沉重,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条蛇越爬越近,向他衣上爬来——
“叮!”一声。
从天而降一把匕首,扎在了这条蛇的七寸处,将毒蛇钉死在了国师脚边。
一个带着潮气的拥抱从后贴来,宁鹿抱住了国师的肩膀,嚷道:“你怎么不喊我啊?”
国师木然,被迫转过了身,与衣衫凌乱的女孩儿抱在一起。
她长发仍向下滴着水,双目湿润地看他,又扑在他怀里紧张。宁鹿:“你没事吧?”
国师垂目。
他说:“胡闹!哪有你奔出来救我的道理?若是你不出来,难道我应付不了一条蛇么?”
宁鹿奇道:“你能怎么应付一条蛇?”
国师说:“诅咒它。”
宁鹿:???
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与国师沉默对视。
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宁鹿干笑两声。心想这种神棍,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啊。
宁鹿道:“自然这种情况下,本该是我遇到蛇,你来救我。但是咱们总归和旁人是不一样的……是我救你哦。”
国师被她抱着,微微笑了一下。
他不再握自己袖中的匕首了,而是伸手,低下头来抚摸她的面孔。他在星光下俯望她,手捧着她的脸,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水光,一寸寸的,抚摸她面容。
这样年少,又这样美丽。
滴滴答答地落着水,她清新得如同雨后初荷般。
而她就是他梦中那只林中小鹿啊。
国师的凝视这般专注又温情,宁鹿也察觉到他的目光。
便任由他望着她。
她抱着他,仰头笑吟吟:“通常这个时候,男人应该说点什么。你没话跟我说么?”
国师沉默半晌。
说:“见越王时,你还是扮男装吧。”
宁鹿:“啊?”
他有些不自在道:“你女儿装太好看了些,我恐旁人只盯着你的美貌,不能专注于其他。”
宁鹿瞪大了眼睛。
她第一次被他嘉赏美貌!她自然从小漂亮到大,但是这位国师之前一直视她如无物,他现在才觉得她好么!
宁鹿惊喜。
然后哈哈大笑,笑倒在他怀里。
她踮脚伸手去拽他的脸,又揉又掐,肆意作乱:“国师大人,我没那么漂亮啦。不过你这没见过真正美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真的好喜欢呀。”
林中清寂,雾色笼罩,小鹿呦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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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王宫最近的新奇事,是卫王藏在宫里的那位病了很久的人,终于病好了。
赵明宣在朝会上出现时,身后带了一名白衣少年。
众人议论纷纷,赵明宣也不掩饰,直接告诉众人,说这少年是黎国七皇子宁业,归顺了卫国,也当是卫国臣子。卫王随意给黎国七皇子安排了一个官职,类似王宫行走那般,平时仍住在王宫中。
大臣们震惊,不能接受一个亡国皇子,居然和他们一样在朝堂上。
但是卫王冷酷,那宁业又漠然。宁业自觉站在朝臣中,如朝臣一般听他们卫国的政务,朝臣们再不接受,也就只能这样了。
之后很多人找卫王抗议此事,让卫王提防那个黎国七皇子。众人不相信宁业会对卫国忠臣,不能理解卫王把这么个人留在身边、不关起来,是何意思。
这些不同声音,被卫王镇压下去。
又兼宁业只是出现在朝堂上,但他什么也不参与,来时沉默走时悄然,众人也渐渐接受下来。
宁业观察着他们。
他知道赵明宣也在观察他。
宁业沉思,想赵明宣现在仍不信任他。他想窃取更多卫国情报的话,便应让赵明宣信任他。
机会总是会来的。
这一日,赵明宣带宁业去参加卫国的狩猎。
无数武士想在卫王面前表现,求一大好前程。
赵明宣初时只是坐在高位上看,到后来见猎心喜,他换了身衣服后,也下场参与这场狩猎。卫王亲自参与,场面顿时比方才热闹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