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路+番外(274)
他赤脚下床,推开窗,躺在贵妃榻上,半睁着眼看天上的星星。
今儿个九月初十,他还能在木沧县呆两个月,十一月中下旬便得动身前往京城。
从木沧县快马加鞭赶往京城得二十来日,他策马技术一般,加之还有书箱要携带,坐马车才是上上策。这就得花费三十多日,十一月出发,十二月中下旬方可抵达。
虽说会试在二月,但他得从南方朝北方赶路,若出发太晚,中途遇到大雪封山,很可能会耽搁的会试没法考。所以,还是赶在北地下大雪前抵达京城较好。
那么,满打满算,他陪伴在老师和爷奶身边的日子便不多了。
翌日清晨,何似飞洗漱过后便准备提笔写信,正好这时余枕苗过来了。
“少爷,您在写信?”
何似飞道:“是,余叔。我此去京城参加会试,若全程顺利,此后便得留在京中,即便回来也只能做短时停留,我想写信将爷奶接来县城,这段时间我得陪着他们和老师。那中举的喜宴也在县城办吧。”
余枕苗笑着道:“少爷和老爷想到一块儿去了,今儿个一早老爷已经吩咐过,让我打点好了行囊,打算午时出发,去上河村休息清净两月。”
第129章
当余枕苗回去禀告给余明函说, 何似飞打算写信请家中爷奶来木沧县时,正慢悠悠看书的余明函一时间居然品不出自己此刻的感受。
……被亲人关心着,恐怕就是这种心情吧。
有那么一瞬间, 余明函甚至想过,他不再给似飞施加任何压力,不再要求似飞一定要爬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去像满朝文武证明自己这把老骨头的厉害。
但很快, 他就意识到,位极人臣并非只是自己对似飞的要求, 更是似飞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这孩子心怀柔情,却同样有股猛烈的狂劲儿。
余明函叹了口气,开始思考自己怎么把最后一课教给似飞。
良久,余枕苗都收拾完院子回来后, 见主人还保持着方才的姿态坐在窗户旁,他以为主人睡着了, 想悄悄过去给主人盖一条毯子。没想到走近后, 听到主人喃喃自语:“这最后一课, 为师自己都做得不好, 这可怎么教你啊,哎。”
余枕苗早先就听过主人说起这‘最后一课’,此刻并未躲闪,而是上前轻手轻脚给余明函盖上毯子。
他道:“老爷, 似飞少爷……有乔少爷的。”
余明函顿了顿,忽然睁开眼睛, 他年纪大了, 眼白处有些斑,加之整个人精神头一般, 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此刻,听到余枕苗的话,整个人精气神仿佛都重新回来,眼睛泛着如炬的光,下意识问:“此话怎讲?”
余枕苗忙道:“老爷,我说的是乔少爷,并非乔家。”
余明函摆手:“老夫自然知道。”
余枕苗道:“老爷,我的意思是,少爷身边有乔少爷,即便是不为了自己,为了乔少爷,似飞少爷也会多加考虑的。”
并不会像主人一样过刚过直,年轻时一心只想变法,结果忽略了皇帝的态度和文武百官的动向,并且在此期间得罪了太多人,导致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最终众叛亲离。
余明函陷入了思考,他觉得枕苗说得在理。
他这辈子未曾经历过情爱,未曾为谁心动过,不晓得那种为了对方付出一切的想法。但看着那乔家小儿对似飞的心意,余明函感觉自己似乎懂了一二。
倘若似飞身边有乔家小儿陪伴的话,似飞身入朝堂后,考虑的便会周到一些,并不会像他当年一样,一股脑的钻了牛角尖,结果被皇帝和满朝文武把牛角给砍了,也舍弃了自己。
余枕苗见自家主人眸中好像多了几分了然,又道:“老爷啊,其实似飞少爷……他心思本就很周全,有时候他是做了很离经叛道的事情,但……我总觉得,似飞少爷最终可以力挽狂澜。”
就像他执意要娶乔家少爷一样。
余明函听到这话笑了笑,道:“你啊,你从来就没给我说过这句话。”
不过他也确实没力挽狂澜过,他都被贬为庶人了。
余枕苗神情中带了几分窘态,道:“可能是因为您每次做了决定,都显得特别偏执,一副要跟皇帝破釜沉舟的架势;但似飞少爷无论做了什么,都、都显得从容?”
余明函笑着让他滚:“我那是知道后果,依然固执己见,这一点你没说错。但似飞那哪是从容,他就是狂,他觉得那后果不算严重,他觉得他能‘长风破浪’。”
顿了顿,他道,“有这种信念挺好的,年轻人就该如此。”
余枕苗作势要滚出去。
余枕苗道:“罢了罢了,好好走路,经过你的提醒,这最后一课,我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