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熙宁福了福身,见龙榻之上的人神情焦躁,看上去不像是装的,心中不觉一紧,“发生了何事?”
他都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还有什么烦心事?难道是又有人想害他了吗?
“熙宁,你来了,”邵卿洺露出欣喜之色。
熙宁刚一上前,就被那俊逸的男子握住了柔荑,“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这群奴才做事不仔细,你不在朕身边,他们只会粗制滥造地敷衍朕。”
熙宁不动声色地想要挣脱开,却被邵卿洺握得更紧。
李安喜出望外道,“圣上,您又听得见了?”
“你说什么?为什么嘴在动,却不出声?可是又在腹诽朕?!”邵卿洺拧起浓眉,问道。
李安:“……”
其余宫人也呆滞茫然。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熙宁姑娘说话,圣上能听得见,换到他人,圣上却宛如一个聋子。
“圣上……”熙宁也惊到了。
“什么事,你说。”熙宁一开口,邵卿洺迅速偏过头,对她笑得犹如春风化雨。
熙宁:“……”
这还不是装的吗,哪有听不见旁人声音,就只能听见自己说话的耳聋。
也就是这些宫人好糊弄,会相信邵卿洺拙劣的演技!
无妨,反正自己也走不了,就看看他能装到几时。
她如往常一样站定在邵卿洺身侧,将丹唇凑近他耳畔,声若幽兰,“圣上,您的耳朵似乎出了点小问题,不过无大碍,太医已经在想法子了,相信不需要多久,就可以治好圣上的耳疾。”
“真的可以吗?”邵卿洺将信将疑道。
“一定可以,请圣上放宽心,”熙宁顿了顿,“还请圣上放了被您冤枉的王院使,虽然卖相不佳,但那的确是一碗清白无辜的雪蛤。”熙宁抿唇轻笑,一边安慰,边揶揄,“您要是不网开一面,王院使一家怕是要哭成护城河了。”
“哦,竟是……这么一回事。”
邵卿洺闻着熙宁身上熟悉又自然的青草香,可比后宫那些女子身上的脂粉香让人心旷神怡的多,他莞尔。
熙宁猜得没错,他的耳疾确实是假的。
他曾经同熙宁约定好,等他登基成为皇帝,就放熙宁出宫,如今熙宁请旨出宫,于情于理,他都不该阻拦。
可他后悔了!
一来,他对熙宁的心意天地可鉴,之前是碍于自己今日不知明日事,无法确保熙宁的将来,才有了这个承诺。
二来,他其实已经履行过一次承诺了,结局却惨痛无比。如今重来一次,他必须扭转命运。
邵卿洺是重生的,前世他乍闻噩耗,悲痛之余,吐血身亡,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刚登基的这一年。
他顾不上其他事,先询问熙宁的动向。李安告知他,今日便是熙宁出宫的日子。
他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只想出这么个骗人的点子,也是无奈之举。
其实他心中也没底,究竟熙宁会如何做。
好在她还是去而复返,这是不是证明自己在她心底有一席之地,只要自己的耳疾一直不痊愈,她就不会离开自己?
思及此,邵卿洺阴鸷的眼中,泛起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朕的耳疾当真能治愈?”
“当然,”熙宁不假思索道,是真心,也是试探,“奴婢新谱了一首曲子,还打算请圣上鉴赏呢。”
“你还会写曲子?”邵卿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脸的不信,“朕可记得你唱歌常跑调,现在居然还会谱曲了,当真是奇闻呢。”
“圣上爱听不听,”熙宁撇嘴,眉眼灵动娇俏。
“不如先让朕给你唱一曲?”邵卿洺清了清嗓子,“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歌倒是好歌,”熙宁虽是在称赞,却也在挑剔,“可圣上唱得着实不好听,整首曲子都在跑调,可比奴婢厉害多了。”
“朕可是从不轻易开口的,你这小丫头真没良心,”若不是为了哄熙宁开心,邵卿洺也不会自降身份,他轻轻捏了下熙宁的鼻子,忽又想到了什么,出神地看向远处,“这首歌,是先帝唯一亲自教过朕的。”
熙宁知道,邵卿洺是想到了那段过往。
众人眼中宛国的少年天子,幼时不得志,根本不受先帝的重视,却在和十几位皇兄的夺嫡之争中脱颖而出,当上了皇帝。
外人只以为这位新帝杀伐决断,手段狠戾,才刚登基,上百颗政敌的人头悉数落地,这其中,不乏血脉相连的骨肉兄弟。
可唯有同他一起长大的熙宁心中最清楚,在这偌大的宫中,要想生存,就必须比旁人的心更狠更硬,这是谁都逃脱不了的宿命。包括位居九五之尊位子上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