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被过继出去的乔宏振会伤心，十三岁的乔宏振也许还期望着李大花的回心转意，但现在乔宏振已经二十三岁了，这份期望早就随着年纪的增长和思想上的城市渐渐消磨殆尽，他原本就只是打算在供完乔亭亭乔建业读书后，就当是偿还了李大花那五年的养育之恩。

“你，老二，你说这些话是存心来气我的吗，你明知道我有多不愿意，我跟你说过我也是有苦衷的，当时你阿奶还在，是她做的主，你要怪也该是怪她。”好端端的一个儿子被送了人成了别人的儿子，李大花才不会承认当年是她松的口。

李大花一直不愿意承认当年要是她咬死了不松口，乔老太也是奈何不了的，她只是被乔老太在家念叨烦了才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可那不也是该怨乔宏振自己贪玩掉进了河里吗，李大花当时肚里还怀着乔亭亭乔建业，乔宏振又高烧不醒，李大花手里又没有那么多钱，只有同意了乔老太说的，她这样做不是也救了乔宏振一命吗。

“我不怪谁，我现在只是想过自己的日子。”乔宏振把簸箕还了回去，“我们先回去了。”说完矮下腰担起箩筐，和张欣一块走了。

李大花徒劳地伸手想抓住他们，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儿子愈行愈远，她心里有股预感，乔宏振不单是路走远了，心也离她远了。

此后他们好像真的只是伯娘与侄子的关系。

乔宏振说到做到，吃了晚饭把乔建业高中下一年的学费连夜送了过去，八点多钟的天色有些昏暗，村里多的是吃了饭出来歇凉的人，乔宏振来的时候李大花还以为他是后悔那时跟她说的那些话来道歉的，但乔宏振下一秒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乔宏振拿出了一张大团结，“这是四弟下一年的学费和课本费，我直接先给了，以后他其他的事情我都不会再管，也不用再去找我媳妇儿让我去接他，我不会去的。”

李大花先看向他手上的大团结，最后视线定在他的脸上，语气有些不平，“你这是专门来找老娘算清楚的？你就非要和我算这么清！”

她现在是真正地见识到了乔宏振要和她划清界限的坚定，李大花又不傻，不至于连乔宏振的话外音都听不懂。

乔宏振垂眸将李大花的神情尽收眼底，语气依旧十分平淡，“应该的。”

李大花听着他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原先有些哽咽的语气瞬间涌上了火气，“那老娘怀你十个月生你又该怎么算，你不是总说你媳妇儿生孩子辛苦吗，那老娘当时还带着你们兄弟两个呢？大着肚子都要下地干活就一点都不辛苦吗，这你又要怎么和我算？啊，你说！”

他们就站在院子里说话，除了去砍柴的乔建军，乔家的其他人都在，李大花刚刚又一点没压住声音，被他们给听了个正着，即使不知道乔宏振先前说了什么，但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一向在乔家没什么话语权的乔大树也和稀泥，“老二，怎么和你娘说话呢，赶紧给你娘道歉！”

“是啊，二哥，这些年你是在二叔那边住着，但妈的生恩你又该怎么算，怎么说我们才是亲兄弟不是吗，哪能说撇清就撇清的。”不参与家里事的乔建业这时也附和着，乔宏振真不管他们对他来说只有弊没有一丝利。

还在厨房洗碗的杨翠花也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想听听乔宏振会怎么说，杨翠花倒是不怀疑乔宏振的这番决心，他就是个一般不说什么，一说就会做到的人。

“当时我初中毕业的时候你来找我，我也是念着这些才同意的，到去年他们初中毕业也有七年了，不论是为人子还是作为哥哥，我该做的都做了，能还的也够了，现在我只想过自己的。”没理会那边叫嚷的两个人，乔宏振只是看着面前的李大花说。

从前李大花顾忌旁边住的是马大嘴那个嘴碎的，一般家里出了啥事都不会嚷开来小心被她拿出去在村里胡说，但现在马大嘴萎下去了，她嗓门一拉就嚷了起来，“你够个屁，我是你娘，你以为你真能啥都不管我……”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宏振一句话给震住了，“五岁那年的事情我还记得。”

乔宏振五岁那年只有一件事，就是从李大花这过继到了乔大根的名上，李大花上下蠕动着嘴唇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当时乔宏振连着发了好几天高烧，人都烧坏了，她自然就以为之前的事情他都给忘了，没想到老二竟然还记得。李大花有些惊惧地看着他。

乔宏振把这说出来只是不希望这一件事情就要浪费太多时间，他坦荡荡地直言，“以后你们两个大事的我会考虑，其他的我一概都不会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