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非故+番外(84)
萧亦行性情喜静,进了客舱便没再出来。好在这船颇为宽敞,舱内设窗,仿房屋之制,桌椅床铺一应俱全。
初春时节,河流上游开冻,滚滚江水裹挟碎冰而下,水势较往常更为汹涌澎湃。可楚杭中毒一事尚且原因不明,一路走陆路难免人多眼杂,所以他才选择改水道。
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由于他内力被封、经脉滞涩,行船还不到两个时辰,萧亦行就心生后悔了。他堂堂碧云天护宗长老,不得不接受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那就是,他晕船了。
萧亦行微阖双目,保持着打坐调息的姿势抵御着船身来回晃动带来的不适,一阵烦闷的晕眩感涌上心头,搅得空荡荡的胃里一阵泛酸,原本就淡薄的唇色此刻更是苍白至极。
楚杭想到师尊无法同往常一样辟谷,贴心地拿来食盒推门而入,抬眼就见萧亦行眉头紧蹙,嫌恶地瞥了过来。
他脚步一顿,还未来得及问出缘由,就听到冷冷两个字:“出去。”
楚杭愣住了。这昨夜还温存缱绻,今日怎么突然换了这副态度?他尽管内心一万个委屈,但还是缓缓开口道:“师尊,你昨日就没好好吃东西。这些菜我搁这儿,你多少用些吧。”
随着食盒启开,油腥的味道登时飘散在空气中,萧亦行强忍着阵阵翻涌的反胃感,咬牙又是一声:“出去!”
这一句,怒意显露无疑,迫不及待要把楚杭赶走。
楚杭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定在原地进退两难。
他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忽而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萧亦行指着心口的画面,“你这儿都捅过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吗?”
他终于定了定心神,决定厚着脸皮杠到底。
楚杭强迫自己挪了挪生硬的步子,端出一叠金黄油亮的炒蛋凑到萧亦行跟前,温声细语道:“师尊,别生我气了,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他水汪汪的鹿眼簌簌,正抬着眸子露出一个真诚无比的笑容,就见师尊一张俊脸神情变幻莫测,凤眸瞬间憋得通红。
楚杭心下生疑,刚想开口询问。萧亦行却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捂住嘴向舱外飞奔而去。
徒留他一人呆在原地。
待他反应过来追到甲板之时,萧亦行已经吐得像是挂在船边上,眼睫被抑制不住的泪水打湿,但目光依然冷冽凶狠地朝他剜来。
楚杭霎时腿上一软,一句“师尊我错了”还没说口,就见萧亦行又是一声干呕,扶住船沿的手臂已然发颤。
他赶紧上前抚在师尊冷汗涔涔的脊背上,安慰道:“吐出来就好了,你先缓一缓,我去拿些茶水来。”
萧亦行本来这几日就没吃什么东西,倒也没真吐出多少,只是把胃里折腾清空之后,总算好受了些。他气息微喘,就着楚杭端来茶水漱了漱口,过了半晌总算是平息下来。
船下江水湍急汹涌,时不时泛起泥沙浑浊的腥味儿,他默默吹了一会儿江风,还是压着不适感走回了客舱内。
楚杭赶紧跟上。师尊此刻虽无灵力,但他却莫名心虚地感到当头一股威压,仿佛屋内空气都冷了几分。他连忙把食盒往窗外一扔,软软哄道:“晚上我给师尊做碗清粥,可好?”
几口润白浓稠的粥米下肚,胃里吐空的不适感终于缓和了一些。萧亦行脸色依然难看,起起伏伏的晃荡感让他胸口滞闷、烦躁不已,暮色刚刚垂下,他就将自己裹在被褥中睡去,与昨日那威风凛凛、大杀四方之势简直判若两人。
一连几日,萧亦行都神情恹恹的,虽然没再吐过,可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几乎整日都待在船舱里甚少出去透风。
直到客船靠岸,停泊在了荆州港,他才走出舱门。
清晨江风徐徐,远处山峦起伏、薄雾缭绕。萧亦行刚舒一口气,就听岸边人群中一阵骚动。
他寻声望去,一名船员慌张跑来,对着舵手喊道:“渡口有人仇杀,我们赶紧启程吧,免得被卷入进去。”
掌舵人回道:“还有客官下船休息没有上来,怎可一走了之。”
船员已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走吧。”
“不准走!”忽地一声爆喝响起,几道沙青色的身影已然跃上客船,手中佩剑还沾着血珠,如断线一般滴落在甲板上,“方才有人趁乱躲进船内,我们必得搜出此人。”
萧亦行与楚杭对视一眼,“苍穹派。”
被甲板上的喧闹所惊,船主此刻也跑了出来,上前拱手道:“不知是何人得罪了各位道君,我们行船刚刚停在此处,并未看到可疑之人上船。”
“昆仑宫贼人奸滑,我们追到渡口就不见了踪影,想必就藏在这艘船上。在下苍穹派林峰,还请船主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