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一半玉佩递给九子沐。

他看到那人微缩的瞳孔，一点点亮起光芒，分明是极暗极暗的颜色，却比外界每一盏花灯都要刺目，都要耀眼。

但那不过一瞬，九子沐垂下眸子，掩去其间神色，又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淡然模样：“徒儿谢过师尊。”

他转身走了。

沈易之望着他的身影，忽而明白了什么。

九子沐大抵还是爱他的，会因为他送的东西欢喜，会因为他的亲近雀跃，却不会再说一句爱他。

可他偏偏无措无能到连自己该作何反应都不知道了。

因为他还不能光明正大去爱他。

沈易之鲜少有这般浑浑噩噩的时候，浑身无力，草草吞了赤施琅开的药后，竟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迷迷糊糊地抬眼，望见房内站着一人，一时有些迷茫。

“子沐？”他有些不确定地唤道。

九子沐便上前两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师尊安，徒儿带您去见崔天流？”

沈易之这才后知后觉想到这件事，忙坐起身来，略尴尬道：“待我洗漱一番。”

……

沈易之跟着九子沐来到一间客房。

门大敞而开，显出内里的红木圆桌，桌旁坐着一个身着黑金长袍的男人，正姿态优雅地品着茶。

崔天流。

沈易之一时有些懵，他不确信地观察了一下周遭环境，发觉确实是平平无奇的客房，连个结界都没有的那种。

这才将目光转向九子沐，眼神询问他为什么对炮灰反派这么好。

九子沐点点头，只道：“封了他的穴位，便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沈易之拧眉，还是不解：这人是你仇人，让他变成普通人，好吃好喝地供着，就算是报仇了？

你这男主怎么回事？

他正想说，屋里的崔天流却先行开了口：“沈掌门，进来说吧。”

沈易之看反客为主的崔天流，无动于衷的九子沐，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九子沐进去，与这反派炮灰聊天。

气氛过于融洽了，屋内甚至还燃着檀香，淡淡的味道令人心安神清，他们三人围坐在一方红木桌前，茗茶聊天。

沈易之心里千万般吐槽的话没地方说，看着九子沐一副无悲无喜、事不关己的模样，更是郁闷。

九子沐开门见山：“你如何埋伏魔尊九璋的？”

崔天流喝了口茶，轻轻咳了两声，方开口道：“你既知道是埋伏，也能看出来这事并非我做的，我不过是个挡刀的。”

“你们如何做到的？”九子沐便接着道。

崔天流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偏头看了一眼沈易之，这才道：“楚丝用傀儡丝做成祈福红绳，托人之手送于你娘亲。”

“那祈福红绳不仅对尚未出生的你埋下了傀儡丝，也熬伤了你娘的身体。”

“你父亲九昭早就开始调查这件事，也早就知道那红绳的弊端。”

“只是，除了那红绳，你娘会好过来，你却会因另一个意识消失而胎死。”

沈易之本因崔天流那一眼而莫名其妙，突然听到他说男主差点“胎死腹中”，心不自觉颤了颤。

要是九子沐死了……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他眼前便出现了朦朦胧胧一层血雾，模糊间他瞧见一个少年，身形无力，虚虚地望向他，张了张口，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

就那样倒在了沈易之面前。

沈易之心尖一沉，知道这又是某一世九子沐身死的情况，再侧目望向身旁完好无损已然长成的青年，攥紧了拳头。

那是过去了……

如今，他已经知道系统的存在，只要找到系统，结束这一切……

九子沐就不会死。

沈易之这般想着，勉强定下心神，心却跳地厉害。

九子沐没觉察沈易之的不对劲，只淡淡地同崔天流继续：“但这傀儡丝中却不知为何多了个大凶赤倪，因而我不仅没死，反倒还压制了另一个意识。”

“你竟是知道的？”崔天流讶然。

九子沐并不看他，只望向一旁不知在想什么的沈易之，他早先便已经明白，大凶是沈易之为他求来的。

这人明明把他放在心尖上，拼了命也要救他，若非情爱，又为何要做到这一步？

可既是情爱，又为何要再三拒绝？

沈易之心不在焉地听着，脑子乱糟糟，因为同九子沐坐的太近，他并没有留意到九子沐的深情一望。

也没有留意到九子沐失望垂下眼，闷闷不乐的表情。

但这两人的小动作，崔天流却是看地一清二楚，他冷冷一笑，问道：“你想问沈家的事情？”

“嗯。”九子沐用指节敲了敲桌子。

倒将一旁心不在焉的沈易之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