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嬴小政是她儿子,如今还是个快满十四岁的少年,而她编造的过往已经太久远,嬴小政也查不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是否说谎。
赵姬还有一个杀手锏。
她现在用出了身边人教她的杀手锏。
“你想,我家能教出你舅父那样的人,我怎么会是坏人?”赵姬叹着气道,“女兄如母,家中二老忙于下地养家,朱襄是我养大的……啊?!你,你居然敢打我?!”
嬴小政松开背着的手,横着一扫,手背反抽到赵姬脸上。
他的身高对比同龄人,已经是鹤立鸡群,已经隐隐超过了娇小的赵姬。
“谁准你玷污我舅父的名字。”嬴小政感受手背上的疼痛,感到很痛快。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做。就连大嬴政遇到那种事都强忍了下来,顶多只是将她幽禁,之后还要为了一个“孝”的名声,强忍着将她放出来,荣养一生。
身为儿子打母亲,就算母亲再过分,最后都是儿子不对。
舅父也经常告诫他,男子天生比女子身强力壮,所以男子不应该打女子。
男子不应该打女子,儿子不应该打生母。谁这么做,就该被天下人唾弃。
但他真的很痛快。
太痛快了。
为何你要置我于死地,因为你是我生母,我连抽你一巴掌都不能做?
凭什么?!
嬴小政出乎意料的举动,令赵姬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呆如木鸡。
其他宫人听到响声抬头一看,也迅速跪了下去,把脸贴在地上,栗栗危惧,如将陨深渊。
太子居然打王后?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所以他们这些人还有活路吗?!
“哼。”嬴小政冷哼了一声,拿起一旁的瓷瓶。
舅父研究炼铁的时候,顺带研究了怎么烧制陶瓷。
之后铁的产量更高了,陶瓷也烧了出来。
好的陶瓷需要一种叫高岭土的特别土壤,还要加入骨灰等材料,特别贵重。秦昭襄王将宫中器具换做陶瓷后,生气时都舍不得砸东西了。
但赵姬的脾气可不小,宫殿中陶瓷器具时常“被下人打碎”。
看在陶瓷就是舅父和工匠一起研究出来的脸面上,她碎多少东西,宫里总会给她补齐,只是训斥她几声,若砸多了,就给她全换成结实的铜器。
嬴小政左手拎着细颈花瓶,往抽了生母一巴掌的右手上一砸。
花瓶应声而碎,他的右手被砸得通红,迅速肿了起来。
嬴小政眉头微皱,将红肿的右手一握,碎片划破他的手掌手指,令他整只右手鲜血淋漓。
赵姬看着嬴小政自残这可怖的一幕,张嘴大口大口地吸气,惊骇得连连后退。
“阿母,你还记得你为何丢弃我吗?”嬴小政感受着自被舅父舅母养育后,从未感受过的疼痛,眉头舒展,露出怀念的笑容。
他被舅母揍时其实也雷声大雨点小,揍完后裤子一提眼泪一抹,继续顽皮。有时候他连眼泪都不会哭出来,就是嚎得大声。
这种疼痛,真是好久未见了。
“你不记得,我记得。我生而知之啊。”嬴小政怀念的笑容越发灿烂,“你还记得我阻拦你与别人厮混被你责打吗?你还记得那些仆人把我推进泥里,你坐在台阶上指着我谩骂吗?你还记得……”
嬴小政想起了幼年时饥饿的感觉,舔了舔嘴唇。
“仆人都轻视我,我每日只能喝稀粥。我向你告状,你怎么说的?呵,若不是还想着君父接你回去,你早把我掐死了,你是这样说的,不是吗?”
嬴小政用血淋淋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你那时候不就知道,我生而知之,记忆力非常好了吗?你那时候可是骂我怪物啊。怎么,十几年过去,你忘记我是个怪物了?”
“阿母啊,你说的谎还需要找证人来证伪吗?你的一言一行我全都记得,全记得哦。”
“还有,你所说的那质人,是你曾经指使着要掳走我舅母为奴的那个吗?他早就被我杀了。舅母的仇,我怎么会留到现在都没报?”
“你若不是我生母,若不是舅父心善,你还能活到现在?”
赵姬不断后退,身体贴到了墙壁上。
她想了起来,想起了这个少年年幼时的模样。
寻常孩童还懵懂无知的时候,她这个儿子说话已经很有条理。
年幼的他,已经显示出暴虐,总会对自己身边的人喊打喊杀,还威胁自己,不准自己与其他男人亲近。
她原本没想丢掉儿子。因为她还想着已经回到秦国的秦公子会想起这个儿子,接她回去过好日子。
只是这个儿子是个怪物,太可怕了。
无论她怎么责骂,无论其他仆人怎么欺辱,他居然连哭泣都很少,只会用一双仇恨的眼神瞪着其他人,好像他真的懂什么是生死,真的想要杀死那些欺辱他的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