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子楚当了秦王,这种切磋大概也不会存在了。
子楚现在还是夏同。他已经很给自己的挚友们面子,在当秦王之前都一直是夏同。
但子楚不能永远是夏同。
他连异人的名字都改了,夏同也只能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他该是彻彻底底的子楚了。
“朱襄,我此次回咸阳,再与你见面之时,恐怕就是秦王了。你要保重自己。”子楚离开的前夕,与朱襄爬到屋顶上看星星。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
他们还特意把李牧也叫了来。李牧躺在屋顶上,不想和两个大半夜把他从床上摇起来的朋友说话。
朱襄道:“我一直很保重自己。”
子楚道:“到时,你一定要保重自己,不要如现在一样信任我。”
朱襄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好。”
子楚对躺着的李牧道:“你也是。”
李牧敷衍:“嗯嗯嗯。”
子楚道:“我认真的!你这种带了很多兵的将领,很容易被秦王猜忌。”
李牧无奈道:“好,我会注意。等天下统一之后,我就放弃兵权,来咸阳给你处理文书如何?”
子楚道:“这倒是不错。”
子楚说朱襄啰嗦,此时他也挺啰嗦。
他不断说自己当秦王后如果有了改变,友人们要如何保重自己,不要与自己起冲突。
朱襄从子楚的啰嗦中听出了子楚的恐惧。
他和李牧都还没有害怕,子楚先害怕了,害怕会伤害现在的朋友。
子楚害怕当了秦王之后,会变成现在他所不认识的人,伤害他现在最重视的人。
子楚真的很害怕。
朱襄拍着子楚的肩膀,没有阻止子楚的啰嗦。
他应和着子楚的话,保证自己一定会保重,也会保护好其他友人。
朱襄道:“只要我不贪图权力,你就不会忌惮我。你看先主都拿我没办法,你的猜忌心还能比先主强?”
子楚愣了一下,然后扶额失笑:“你说得对。”
朱襄道:“现在安心了?”
子楚大笑:“安心了。看来我不用操心你的安全。”
朱襄道:“你知道就好。”
李牧想了想在秦昭襄王手下的白起,然后对比了一下自己,道:“我向白公看齐,应该也能安享晚年了。”
朱襄道:“白公还是很危险的。”
李牧道:“那我学谁?我看廉公也挺危险。”
朱襄道:“还是学我吧,拿得起放得下,不在乎这些权力。”
李牧叹气:“行,我努力学。”
子楚笑得直不起腰:“好,都学朱襄。”
嬴小政抱着手臂站在院落里,抬头看着这三个打扰他睡觉的混蛋长辈。
“舅母,我给你拿棍子来,我们把他们三个人打下来!”嬴小政鼓着腮帮子道。
雪姬给嬴小政披好外套,笑着道:“你阿父要回咸阳了,让他们多聊一会儿。政儿困了,就来舅母院子里睡觉。”
嬴小政叹气:“他们声音这么大,在哪我都能听到。啊,我将来要修一个大大的王宫,让舅父在屋顶上唱歌我也能睡好。”
雪姬道:“可不能劳民伤财,要节省。”
嬴小政道:“我不,我就要修。”
雪姬点了点嬴小政的脑门:“不要任性。够住就行,地方大了看着反而空旷不舒服。”
嬴小政摸了摸额头:“那就刚刚够舅父在屋顶上唱歌,我听不到就好了。”
雪姬失笑:“好。”
雪姬和嬴小政都没有想过,当嬴小政住王宫的时候,朱襄怎么会在王宫屋顶上唱歌。
在他们二人心中,家人就是不会分开的,无论住在哪里都不会分开。
子楚这次身体很争气,在屋顶吹了半夜的风,身体也没有问题。
朱襄给子楚搬了许多吃的在船上,又让扁鹊给子楚分好了药。
子楚道:“不用这么麻烦。逆流而上速度较慢,我不会晕船。”
朱襄道:“真的吗?我不信。”
子楚拳头硬了。
无论何时听到朱襄说这句话,他都忍不住生气。
哪怕他之后不断告诉自己,朱襄这狗东西就是故意的,你生气了就是着了他的道,但他还是忍不住。
“等我回咸阳。”朱襄道,“我很快就回来。”
秦王下诏令催子楚回咸阳,子楚提前了一个月离开了吴郡。
朱襄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他不能立刻离开吴郡,他必须把手头的事做完。
楚国的贸易战已经展现出成果了,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
吴郡的水利纺纱机、织布机就像是怪物一样不断吞吐着棉花和棉布。
在战国民间,布匹比金银铜钱这种货币更加的普遍和保值。就是在秦国统一天下之后,“布币”和铜币也是一同流通,秦律规定,店家不可拒收布币和铜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