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小政问道:“那如果与赘婿成婚,生育的孩子能继承前夫的田地吗?”
蔺贽笑道:“当然不能。低等军功爵位授予的田地,就算战死也顶多沿袭一代。她若与前夫有子女,便由前夫子女继承,以免有了新欢虐待前夫子女;若没有,待她死后,这部分田地就归还官府。不过就算她与赘婿的子女无法继承田地,活着的时候田地的收益,也足够让她们受欢迎了。”
嬴小政道:“这样就能自然而然地令寡妇再嫁?”
蔺贽点头。
嬴小政对寡妇再嫁和赘婿之事没有梦境中的自己那样抵触。
已经完全放弃了生母的嬴小政,能够以纯粹的利益来看待这件事。
为了人丁,寡妇必须再嫁。但若是鼓励这些丈夫死在战场上的寡妇再嫁,又会降低兵卒的士气。
所以直接以奖励兵卒家人为名,让军户寡能够在活着的时候享受更多的田地,即便不鼓励,她们招婿也会变得容易,并且倾向再嫁。
如果不招婿,家中男丁不足,她们守不住那么多田地。
“若兵卒战死时还有父母,田地父母也有份。为保人伦,可将父母该得的份额分给父母,以代替战死兵卒奉养父母。女子不再嫁或者招赘婿,愿意奉养父母,即便父母还有其他孩子,但军户寡也该得到该有的份额。同样,奉养父母的田地也不能被他人继承。父母死后直接归官府。”
蔺贽所有新田律的背后,都是赤裸裸的利益,并非对谁的怜惜。
他的规定,有其他孩子的战死兵卒的父母肯定是不愿意的。但还是那句话,青壮寡妇能缴纳更多的赋税,承担更多的徭役,生育更多的人丁。
只是这些田律都必须包装在脉脉温情之下,才能让在战场上奋死拼搏的兵卒不降低士气。
这一切,只要说是为了保护兵卒留在家中的血脉即可。
如果不这么做,让女子无子女便能被赶出家门,田产由父母给兄弟,那么兵卒去战场的时候,为了夺走家产,他们留在家中的幼子幼女很可能会遭遇不测。
你看,这么一说,是不是就温情脉脉了?
蔺贽点拨嬴小政之后,嬴小政的表情都有些麻木了。
他想,蔺伯父还是很适合当相国的,说不定比李斯还适合。
李斯只会直接来。看蔺伯父这一手多厉害,真是让人完全想不到怎么破解。
“先在吴郡试试。”嬴小政一语定音,“此事交给我来办。”
蔺贽道:“真的不以我的名义?”
嬴小政道:“现在若以蔺伯父的名义,恐怕蔺伯父到不了我继位为秦王,就要被人暗杀了。”
蔺贽哈哈大笑:“没关系,夏同会护着我。”
嬴小政心道,我只信任自己。
就算是已经较为亲近的阿父,嬴小政也不会全然相信。人会变,而且阿父的能力也不一定能保得住蔺伯父。
他身边就这些长辈。他当上了秦王,身边爱护他的人也会与自己一样永远享受富贵荣华。
“我主意已定。”嬴小政道,“我是吴郡郡守,自然该我在吴郡推行田律。”
“既然你如此说了,那就放心去做。若有麻烦,我再来帮你。”蔺贽对嬴小政也是半放养,相信这位正准备留发的小少年能做到许多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
“我便去楚国看看了。”蔺贽道,“我这模样,也像个商人吧?”
嬴小政无奈:“伯父,你总说舅父乱跑,喜欢深入险境。你不也如此?你是秦国的丞相,有吕不韦去经商便足够了,为何还要亲自前去?”
蔺贽笑道:“有些事,要亲眼看看才能决定。放心,我的武力比朱襄强多了。何况,还有吕不韦在呢。”
嬴小政深深叹了口气,道:“即便我不愿意,我能阻止吗?唉,我又不能下诏,命令你不准去。”
蔺贽开玩笑道:“所以我要趁着你还不能发诏令,把想做的事都做了。你舅父一定也是如此想。”
嬴小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点郁闷。
为什么自己长得这么慢?
“阿父不是要来吗?等阿父来了,我一定和阿父说,让他当秦王时可不能像大父那样对你们纵容,该发的诏令一定要发。”嬴小政抱怨道,“你们好好注意安全啊。”
蔺贽笑道:“好,你安心。”
说来夏同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身体太弱,晕船晕车,倒在了路上?
……
“夏同……怎么了?”朱襄在黔中郡,率先得知子楚的消息。
他不敢置信地问前来送信的李二郎:“夏同重伤?!”
李二郎眨了眨眼,道:“君上说太子重伤。”
朱襄缓了缓,道:“君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