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二十五岁就成为秦始皇的政儿,大概是摆脱不了“奋六世之余烈”的帽子了。
政儿还想成为千古一帝,他得更努力了。
“舅父,你可和我并肩。”嬴政出门时,犹豫了一下,对朱襄道。
朱襄失笑:“傻孩子,世上无人能与你并肩。你长大了,该自己走了。”
他轻轻推了一下外甥的背。
“快去吧,别错过时辰。”朱襄微笑道,“舅父和舅母去坐荀子那辆车。”
嬴政往前踉跄了一步。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舅父舅母一眼,双拳在袖中握紧。
嬴政板着脸道:“好。”
然后,年轻的帝王站直身体,头也不回地离开,登上了独属于帝王的那一架九匹马拉的巨大马车。
雪姬伸长脖颈看着孩子离开的背影。
她落了泪。
“良人,为何我今日比看政儿继位时更惆怅。”雪姬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
朱襄轻轻拥住雪姬,拍了拍雪姬的背,没有解答雪姬的疑惑。
这没有什么好解答的,不过是在特定的时刻,突然涌出的特殊的情感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我们也该出发了。”雪姬只哭了一小会儿就振作起来。朱襄替雪姬擦拭眼泪后,对雪姬道。
雪姬点头。
她搀扶着华阳太后,一直沉默着的蔺贽的妻子搀扶起夏太后,一同登上了太后的车驾。
成蟜抱起扶苏:“舅父,我先行一步。”
朱襄笑道:“去吧。”
身穿沉重太子冠冕的扶苏从成蟜肩膀上探出小脑袋,对舅翁挥挥手。
朱襄也对小扶苏微笑挥手。
前往秦始皇登基仪式的贵女中没有扶苏的母亲。
朱襄回来时才知道,芈姬在楚国国灭时悲伤成疾,她身体自生完扶苏后本就没有休养好,所以去年悄悄离世了。
芈姬并不是在秦国出生,入秦后又得到当时地位较高的堂叔公子启许多照顾,视公子启为父。所以她自然会为楚国灭亡,为楚王启而悲伤。
人之常情。
朱襄很同情她。
不过如果他原本时空中扶苏的生母也是这位芈姬,朱襄大概猜到始皇帝为何迟迟不立公子扶苏为太子了。
除了公子扶苏没达到他的要求之外,或许芈姬之死也让那位心眼忽大忽小的始皇帝不喜。
嬴政没有告诉朱襄和雪姬芈姬死了,也没有通知扶苏回来奔丧,平淡地处理了这件事。
朱襄埋怨嬴政。
就是嬴政心里不喜,也要想到扶苏得服丧啊。
嬴政没好气道:“幼童长大很艰难,所以六岁以下幼童不服丧不吃素,这是舅父你和荀翁为了让我多吃肉专门补上的规定,舅父忘记了?”
朱襄道:“不吃素,也要守心丧,以免别人抓住把柄。”
嬴政坚持道:“扶苏根本不认识他生母,服什么心丧。”
朱襄叹息。现在再说守心丧也已经晚了,等扶苏再长大些,再告诉他生母的事吧。
虽然政儿这个小心眼估计不会追封扶苏的生母,但扶苏长大后,可以如秦仁文王追封生母唐姬一样,追封芈姬为太后。
嬴政猜到舅父在想什么,冷哼道:“他可以追封芈姬为太后,但不准让芈姬与朕合葬!”
朱襄:“……真小气,芈姬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嬴政拂袖而去。
我,秦王政,独断专行!
朱襄扶额。嗯,独断专行,简称任性。
朱襄看着太后的车驾缓缓启动,心里唏嘘。若是芈姬现在还活着,扶着夏太后的人应该是芈姬,她将成为华夏历史上第一位皇后。秦始皇的皇后也不会再是千古之谜了。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历史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惯性”存在?
“你发什么呆?”
蔺贽悄悄从背后接近朱襄,伸手猛地拍打朱襄。
朱襄像兔子似的蹦了起来,捂着胸口吓得直喘气。
蔺贽笑得前俯后仰,袖子使劲甩:“哈哈哈哈哈,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朱襄胆子真是太小了!”
蔡泽扶着荀子走来,皱着眉头道:“你都快五十了,能不能稳重一些?”
蔺贽笑道:“我老师庄子年过古稀也这样啊。”
看到蔺贽吓唬朱襄也一脸平和的荀子捏紧拐杖,脸沉了下来。
蔺贽赶紧闭嘴。
今天是政儿当秦始皇的日子,他还是别被荀子揍了,会被史书记下来。
偶尔蔺贽还是要脸的,虽然要的不多。
朱襄狠踹了蔺贽一脚,扶着荀子另一边手臂,与荀子和蔡泽登上马车。
蔺贽拍了拍下裳上的脚印,大摇大摆地跟了上去。
远处已经在马车上的李牧往这边望,无奈道:“蔺礼怎么还是如此不稳重?”
闭眼小憩的廉颇保持着闭着眼睛的姿态:“他什么时候稳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