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执鞭指着城楼:“楚王就在城楼。他大概是在看项燕在哪里。”
蒙恬笑呵呵地提起一个满脸血污的脑袋:“这里!”
李牧道:“拿去给他看。”
蒙恬策马上前:“好嘞!”
李牧随意找了一个楚人的脑袋,让蒙恬挂在旗杆上。
“项燕已死!速速投降!”
蒙恬得意洋洋地举着旗杆,在楚王启所在的城门下使劲炫耀。
楚国大军已经溃败,蒙恬那神情中的得意又不似作伪,城墙上的人还未信,城墙下的溃兵先信了。
他们有的直接转身跪地投降,有的更加疯狂地敲击项城的城墙和城门。
“项将军已死”的话不断在溃兵中响起,压过了蒙恬洋洋得意的声音。
这群溃兵中有混进去的项燕。
他很想跳出来大喊“我没死”,被亲卫和副将死死按住。
“将军!秦人就是在诈你!”
项燕当然知道,但他心焦啊。
项城那群人本来就是一群庸碌。他们若以为自己死了,守城兵卒士气低落,项城就危险了!
项燕可不认为守城的兵卒会因为哀伤自己的死亡而“哀兵必胜”。“哀兵必胜”的前提是兵卒战斗力和意志力本来就不弱,且对死亡的人很有感情。
项燕把忠于自己的将士都拉出去远征了,项城留下的戍卒大多是芈姓的私兵,他们对自己没有太多感情。
果然如项燕所料,当城下人喊着“项燕已死”后,楚王启好不容易稳定住的局势又糟糕起来。
兵卒士气低落,卿大夫中又有人劝说楚王赶紧逃走。
楚王启淡漠道:“即便是寡人想逃,又如何能逃?尔等是想让寡人当诱饵,自己好投降。”
楚王启懒得与这些人周旋,直接戳破了他们的心思。
现在项城被秦军大军所包围,还有项燕的溃兵阻隔,他怎么可能突围?
若他能突围,何至于与项燕失去联系?
这群人打的主意,不过就是想骗自己开城门,然后自己被俘虏,他们顺势投降。
众卿大夫立刻跪地发誓,自己没有这个想法。
楚王启瞥了众人一眼,道:“若想逃,寡人可开城门,让尔等先逃。”
楚王启说出此言后,说要逃走的人立刻噤声。
谁先逃出去,谁就成为靶子,他们才不傻。
楚王启深深叹了一口气。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路是坚守城池到城破,然后战死;一条路是守城兵卒倾巢而出,自己混在其中逃出去,到北边继续抗秦。
但楚国的国土面积就这么点大,还几乎全是平原地带。项城已经是最中心的城池。
他往北与秦国关东毗邻,往南全是南秦军队控制的地盘。天下除了楚国就只有秦国,他又能往哪里逃?
就在楚王启为难的时候,溃兵居然在项城城墙上生生砍出了一条口子。
虽然守城兵卒用弓弩逼退溃兵,很快就运送石土将城墙缺口堵上,城中的士气难免变得更低了。
楚王启没有再到城墙上。他将自己关在了宫殿中,捂着头思考自己的后路。
这时,李牧派人在城墙下送信。
守城将领让人用绳索吊着竹篮把信吊了上去,送给了楚王启。
这信当然是劝降信。
“我知楚王想要为楚国殉,但请楚王留下楚王宫所存典籍。楚国八百年,过往皆在典籍中,楚王可为楚国殉,楚国的过去不该为楚国殉。”
楚王启看到信后愕然无比,他失声笑道:“这是劝降?”
他笑得直抹眼泪,都笑咳嗽了。
“不愧是朱襄公的友人,非寻常将军。”楚王启确实想一把火烧了楚王宫,看到李牧的信后,他被说服了。
既然秦国没有想过焚毁楚国的过往,那自己怎么能把楚国的过往焚毁?
楚国虽灭,过往犹存。那些过往都在他从陈都搬来的一屋子典籍中。
楚王启的心突然通透了。
他想到了自己能做的事。
项燕还在想如何入城保护楚王启逃走时,楚王启给李牧递了投降的文书。
“寡人可降,只请勿伤国人。”
李牧接到楚王启的信后长叹一声,对秦军下令,入城后不可掠夺。他会整理城中财物,悉数分发给秦军。
李牧带兵向来大方,他的兵不需要破城后掳掠也能积攒大笔财富,所以他所带的兵军纪十分不错。
蒙恬乐呵得就像是一个初上战场的小兵似的,身为副将却去亲自传令。
秦军上下得到命令后没什么反应。
他们跟随李牧十几年,破城就再没劫掠过,将军不强调也会这么做。
劫掠还可能自己受伤死亡,等着武成君给他们分东西,分得的财物才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