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年了，”崔姑姑仰脸想了片刻，笑道，“是了，自从公主出生没多久，娘娘把您抱到宫里养着的时候，就准备了这个箱子，说当娘的要给闺女攒嫁妆了。”

樱宁微怔。

崔姑姑的脸上出现追忆神情：“公主不知道，您小时候身子弱，隔三差五就生病。有时候半夜忽然就发起高烧，浑身滚烫，娘娘心疼的直哭。每次公主的病好了，娘娘自己也跟着病倒了。”

樱宁摸了摸箱子光滑温润的箱子，轻声说：“姨母真傻，攒了这么多年，才攒这么一点儿。她是不是后来忘啦？”

崔姑姑抿嘴笑道：“若外面那些寻常的嫁妆，还值得娘娘攒吗？娘娘说了，寻常的东西她瞧不上，不配给公主做嫁妆。”

她摸出一把钥匙，递给樱宁，说：“娘娘走了，这嫁妆，也就没法攒了，交给公主吧。娘娘也看不到公主出嫁的那天了，唉。”

樱宁捏着钥匙。

“奴婢告退了。”

“崔姑姑，您不要去别处看，跟着我吧，到玉福宫去。”樱宁拉住她，“您是姨母身边的人，姨母这些年虽然与人为善，但难保有心思歹毒嫉恨之人，若你受到了欺负，我对不起姨母。”

“奴婢都这么大岁数了，没人理会我的。”

“崔姑姑，您就别跟我犟了。难道宁肯侍奉别人，也不肯跟着淑皇贵妃的女儿？”

这话立即触动了崔姑姑。

她红了眼圈，勉强笑道：“奴婢怎么会不愿意呢。公主儿时，也是奴婢抱着长大的……只是奴婢年纪大了，怕拖累公主了。”

“这是什么话，难道姨母在的时候，也嫌弃您年纪大了？何况您年纪并不大，还很年轻呢。”

樱宁挽住她胳膊，“姑姑乖，您先去玉福宫歇着，等我回去了再给您安排。”

“这里冷冷清清的，不如奴婢在这里陪陪公主。”

“我想一个人坐一会，陪陪姨母。”樱宁说。

崔姑姑就叹了口气：“公主莫要太伤心。瞧您这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圈……娘娘若知道了，不知多么心疼。”

樱宁沉默了会，忽然问：“姑姑，今儿是姨母头七，姨母会不会回来？”

崔姑姑默默摇头，又点了点头：“娘娘若回来，公主怕不怕？”

“当然不怕。”

“那就好了。”崔姑姑抬手擦拭眼泪，“奴婢先去了。”

樱宁在她身后叮嘱：“一定要去玉福宫，姑姑不答应也是不行的！”

崔姑姑回头笑了笑，“公主放心。”

看着她有些蹒跚的背影走出视野，樱宁才收回视线，看向地上的大箱子。

她犹豫了会，拿起钥匙，打开了箱子。

第495章 悲从中来

光华璀璨。

里面满满当当的，不是金银，但比金银更昂贵。

樱宁拿起一个小巧的玉佛像，举起来看了会。

这箱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奇珍异宝，随便拿出去一样卖了，都够过一辈子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难怪以淑妃的身份，慢慢的攒了十几年，也才攒了这一箱子。

箱子的最上面，放着一封信。

樱宁放下玉佛，拿起信。

信上写着“樱宁启”三个字。

字体端庄，一如淑妃本人。

樱宁看着熟悉的字，心里的某根炫，忽然被狠狠的拨动了下。

这些日子给淑妃守灵，发丧，忙着迎来送往，下跪磕头。

她有些麻木。

看着小十一伤心难过的模样，看着其他妃嫔的泪水，樱宁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寂静深夜的时候，她会扪心自问，重生之后，她是否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情自私的人，杀人的时候毫不手软，连与她亲如母女的姨母死了，她也无动于衷。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信封上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却叫她悲从中来，无法遏制。

她跪坐到地上，头伏在紫檀木箱子上，无声的流泪。

姨母真的死了。

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她不能再欺骗自己。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另一个姨母了。

她失去了那个温暖散发着幽香的怀抱。

失去了清晨的那碗姨母亲自熬的燕窝粥。

也失去了她的温柔的眼，她慈爱的笑。

廊下挂着的风铃传来叮铃轻响。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都说头七那天，逝者的灵魂会回来看望她最惦念的人。

姨母真的回来了？

樱宁猛地回头——

她愣住了。

来人一袭白衫，长发。

泪眼朦胧中，她以为真的是姨母的灵魂。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那并不是灵魂，而是一个活人。

因为那人的影子长长的拖在身后。

樱宁抬手擦了下眼泪，这才看清楚，那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绝色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