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知道,爹放心。”
罗父并不能放心,中年丧妻,他想到就特别难受。妻子是个好的,嫁给他后任劳任怨地伺候瘫在床上的母亲足足七年。真的,一个手脚完全不能动的人还活这么多年,如果伺候不周到,是绝对不可能的。妻子是衣食无忧,却也没过上几天宽心的日子,如今连孙子都抱不上就要去了,儿子还这么不听话。
他叹口气:“你娘没有几天好活,我也不指望你有多听话。只希望你娘还活着的时候你能装一装孝子。她讨厌你媳妇,尤其讨厌你对你媳妇百依百顺,回头你注意一点,反正……也只需要你装几个月……”
说到后来,罗父哽咽难言。
罗泰安心里也堵堵的,愈发觉得对不住亲娘,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儿子明白了。”
罗父满脸疲惫,摆了摆手:“日子是你自己在过,你别觉得我是个负累,回头等你娘没了,我就搬去东家安排的屋子住,我一个人还轻省些。”
罗泰安从来没有当过家,闻言忽然就有点慌,如果爹娘都走了,这还是家么?
“爹,儿子伺候您终老。”
“没到那个份上,我好手好脚的,不用谁伺候。搬去外头住,也眼不见心不烦。要是哪天我瘫了,需要人照顾,你再去接我不迟,或者我运气好点,无灾无痛自己走了。你把我接回来跟你娘葬在一起,就算全了这段父子缘分。”罗父满脸伤感。这个女人在的时候他不觉得她有什么好,如今人要走了,他忽然就觉得很孤单。
罗泰安又劝了几句,眼看父亲无心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还想再说,就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罗母卧病在床,这会儿喝了药正睡着,白青青身怀有孕在厨房里熬安胎药,父亲正在伤感呢,罗泰安也没指望他们,主动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少年,衣衫褴褛,身上很脏,头发乱糟糟的。乍一看就像是个小乞丐,看见他后,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姐夫,娘……娘吐血了……你快去看看吧。”
罗泰安心头咯噔一声,下意识想去厨房里喊白青青,回头却对上了父亲沉沉的眼神,他突然就想起来了方才答应父亲的话。
话才刚刚说出口,还是滚烫的,他这边……大概做不到了。
白青青本就一直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得知是自己娘家弟弟,已经下意识奔出厨房。听完了二弟的话,整个人慌乱无比,她一着急,眼泪就落了下来。看向罗泰安的眼神中满是哀求。
“爹,岳母都吐血了。”罗泰安声音艰涩,“几个弟弟都还小,我不能见死不救。”
罗父呵呵:“老子跟你扯半天,纯属白费唇舌。你他娘的说话跟放屁一样,出尔反尔,有个男人样么?”
罗泰安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却一句都不反驳,只低低道:“你小点声,娘还睡着呢,要是把娘吵醒了听说这件事,她会生气的。”
“呸!”罗父狠狠啐了一口,“你要是眼里还有娘,就不要管这件事。”
白青青刚嫁进来,但却已经学会了自己的生存之道,她没有立场在罗家长辈跟前争取什么,反正哭就行了,等罗泰安去说。
罗泰安果然不负她的期待,被父亲吐得一脸口水也没改主意,伸手抹了一把脸:“爹,我娶了人家的姑娘,就得负责。”
“谁让你娶的?”罗父不客气地冷笑,“我跟你娘我一开始就不答应让这个女人进门。明明是个无底洞,你偏要往里跳。那边的登天梯你就跟眼睛瞎了似的看不见!”
白青青忍不住辩驳:“我也不想有这样的娘和弟弟,您让我怎么办嘛?”
“关我屁事,你这种带了一大串拖油瓶的女人,就不应该嫁人!要嫁也嫁那些富裕的公子,人家抬抬手就能帮你解决所有事,你可倒好,抓着我儿子不放,我儿子就那么像冤大头?”罗父怒火蹭蹭往上涨,那样子好像都要动手打人了。
白青青往外挪,紧紧扯着罗泰安的衣衫,却也没有拔腿狂奔,因为她知道,罗泰安那点儿为数不多的积蓄已经用在成婚上,甚至外头还欠着点长辈不知道的黑账。两人就这么走,去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她不敢和罗父争执,哭着哀求:“泰安,我娘身子不好,我好害怕,咱们回去瞧瞧好不好?”
罗泰安本来也打算去。在他眼中,岳母算是半个娘,见死不救,他和白青青之间的感情肯定会受影响。
两人很快去了街上找马车,他们运气比较好,刚好看见有车夫要去枫树街,跟别人一起搭车,车资能便宜一大半。本来就没有多少银子,能省则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