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小仵作(455)
可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会有什么样的女儿。她不像那个女人那般温婉和善,可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她十五岁时就被同寨的少年随随便便拿去了身子, 只在溪水边就被人讨要。她浅薄被人利用, 一次又一次的被人骗。
好痛阿!为什么会这痛?
李玉珠只觉得自己的心说不出的难受。
她一直哭,一直瞪着眼哭, 只觉得自己好似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她感觉林滢仿佛急切的问自己什么, 可是李玉珠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懂得如何回答?
那个女人居然并不是阿瑶?
可不是阿瑶又如何?那女人软弱糊涂, 她叫阿瑶,又或者叫别的什么名字, 都改不了她的本质。
林滢说那女人是什么温家的千金小姐, 不知怎的,跟个护卫逃到了这儿。
哪怕自己被裴怀仙骗个彻底了呢?
哼, 自己也并没有冤枉了她!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明明是个千金小姐, 可是一手好牌打烂,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自己托生在她肚子里,本应该有个锦绣前程,可是未曾想到居然落到了这样地步。
我没有冤枉你的!
是你对不住我。
林滢也看出李玉珠情绪平和了些,她试着拿着这枚白玉戒指靠近李玉珠:“珠珠,你知道的,我所说是真的。”
李玉珠这个名字自然并不是真名,官府案卷上提及当年那个失踪的少女,写的是珠珠二字,大约月水寨的寨民也是这么叫她。
所以如今林滢这么称呼。
李玉珠的手指触及了这枚白玉戒指,她如遭雷击,下意识往后轻轻一缩。
然后,她沙哑问道:“我要死了,是吗?”
李玉珠确实要死了。如果她能照照镜子,就能看到自己如死人般的气色,根本不能看。
李玉珠眼睛里也写满了浓浓的恐惧。
李玉珠还年轻,她也许很冷漠的处置别人性命,可是却很在意自己性命。
林滢避而不答,不谈李玉珠生死之事,而是缓缓说道:“我知晓这许多,是因为余姑留给我一个匣子,里面有几样东西,更有这枚戒指。想来,应当是你送她的?”
“珠珠,我曾听闻人前你跟她决裂,可我觉得,也许在她心中是盼你停手,离开梧州。”
她没说余姑已死,余姑决意自尽,还让人送一个小小的匣子给自己。那么在林滢看来,余姑也许是对李玉珠有愧的。
如若这是告发,余姑本可以写得更明白些,原本不必这般含糊其辞。
这个世界,对李玉珠也不全是恶意。
林滢是想知晓李玉珠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可事到如今,她并没有咄咄逼人的逼问。
李玉珠并没有说些什么,也许她要死了,故而她言语倒不似平日里的那般刻薄。
她发怔看着林滢手里的戒指,也想起了自己干过的那些勾当,她更想到了那个女人的死。
其实那天的事,她的记忆也很模糊,仿佛刻意淡忘了,因为她心里其实并不愿意记起来。
人总是会竭力保护自己,就像女人生孩子一样,之后就会忘却生孩子时候的痛苦,让那时候的记忆变得迷迷糊糊的。
可现在,一些模糊的记忆却涌上了她的脑海。
那个女人死的那天,自己躲在房里,她在外边敲门。
那女人除了敲门,还有跟她说了几句话,她说:“珠珠,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醋煎鱼,你出来吃好不好?”
面对自己的女儿,门外的女人嗓音里也添了几分讨好。
她模模糊糊想,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这样刻意讨好,根本帮不了自己一丝一毫。难道她要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掩饰这一切,就好似一切仍是如常?
她一边想,一边这么哭,眼睛里却多了些恶狠狠的冰冷。
那女人嗓音却哽咽沙哑起来:“你开开门,阿娘有话跟你说。”
一个大人,却在门外哭鼻子。
自己没开门,可也已经将这个女人软弱听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她蜷缩着身子,将脸轻轻的埋在了自己的膝盖处。
她恶狠狠想,老贱妇,你哭什么?这哭哭啼啼的,不如去男人面前卖弄,为什么在自己女儿面前做出一副讨人厌的楚楚可怜样子。
她的未来,绝不能交给一个哭鼻子的女人手里,比起会哭的女人,她不由得更相信那个坚决强势的裴怀仙。
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好母亲!她软弱无能,整日里只是会哭,关心也很廉价,从来也不会想要改变什么。这种爱十分廉价,也根本靠不住。
可是,事到如今,自己落到了如斯田地——
如此狼狈,如此可笑。
她骤然才发现,那种廉价的根本靠不住的爱,也许是自己唯一能得到的微末善意。